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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四章 活著

  “…工頭,我能不能請半鐘頭假,”

  某處工地上,混凝土攪拌機轟隆作響,面容黝黑的男人討好地笑著,對著一旁同樣戴著黃色安全帽的包工頭說著,

  “…我去給我閨女再打點錢過去,去晚了,銀行就該關門了。”

  聽著男人的話,正招呼著其他的工頭轉過頭,看向了男人,

  男人見狀,臉上笑容愈加堆著。

  “…去吧。”

  工頭點了點頭,說道,

  “那工頭,我去了,我匯了錢馬上就回來,一定不耽擱。”男人臉上笑著,說了聲,便趕緊往工地外走。

  “…等等。”

  工頭看著男人,突然出聲將男人叫住,

  男人聞聲,頓住了腳,回過身,有些疑惑地看著工頭。

  而工頭,則是挪著腳步,走到了男人身前,

  看了眼男人,工頭伸出手,在自己滿是灰塵的衣服懷里摸索出,摸出了幾張鈔票,

  “…拿著吧。”

  拿著幾張百元鈔票,稍微卷了下,工頭遞給了男人,

  “…這,工頭,還沒到發工錢的時候吧?”男人看著錢,有些遲疑。

  “這不是工錢,你就當是給你的獎金吧。”工頭搖了搖頭說道,

  “工頭,這…這我不能要。”男人擺了擺手,

  “讓你拿著就拿著,你在這兒給我裝什么大方呢,快收起來,一會兒讓其他人看到了。”工頭瞪了男人一眼,將錢直接塞進了男人外衣兜里,

  緊接著,語氣又軟了下來,

  “…拿著吧,都不容易,你供個女兒讀書,更不容易。平日里出去吃飯喝酒,你都不去,這褲子衣服你這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都不容易,多得我也沒有,這點錢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聞言,男人摸著兜里的幾張鈔票,眼眶有些泛紅,

  “謝謝,工頭…”

  “趕緊去吧,這半鐘頭我就不給你算請假了。”工頭擺手說道,

  “謝謝…”

  紅著眼眶,男人再說了句,才轉過身,快步朝著工地外走去。

  踏出工地,男人重新頓住了腳,從懷兜里摸出了幾張整齊折著的八張百元鈔票,又從衣服外兜里摸出之前工頭給得幾張鈔票,

  從工頭給的錢里拿出四張,和那八張整齊折疊著的錢放在一起后,男人頓了頓,又從工頭給的錢里拿出一張,放了進去,

  工頭給的錢僅剩下一張,男人將它揣進了褲兜里,然后將那十幾張整齊折疊著的鈔票重新放回懷兜里,隔著衣服又按了按,確認沒問題后,

  有些黝黑的臉上露出笑容,朝著銀行走了過去。

  傍晚,

  尚毅和他母親從圖書館里走出來,手里還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籍,封面寫著《犯罪現場勘查手冊》。

  看著尚毅,尚毅母親臉上笑容,伸出手還摸了摸尚毅的頭發,

  “媽媽…我今天夢到爸爸了。”尚毅仰起頭,看向他母親,

  聞言,尚母的動作停頓了下,緊接著,又看著尚毅,臉上擠出些笑容,

  “夢到爸爸了啊,夢到爸爸什么了?”

  “我夢到我長大了,當上了警察,爸爸站在我面前,給我授銜,還帶著我一起宣誓…而且,我們胸口上,還有相同的警號。”

  尚毅仰著頭,說道,

  “…我一定要當上警察,讓夢變成現實!”

  尚毅說著話,還緊緊摟了摟手里厚重的書,眼里透著堅定,

  尚毅母親聽著尚毅的話,看著尚毅和尚毅手里那拿著有些費勁地書,有些心疼地蹲下身,

  “…小毅,你不用為了爸爸媽媽當警察,明白嗎?爸爸還有媽媽都不會想小毅你委屈自己,那么辛苦,去實現爸爸媽媽的夢想,明白嗎?”

  摟著尚毅的肩膀,尚毅母親心疼地說道,

  “不,媽媽,你說錯了。”尚毅看著他母親,搖了搖頭,

  “這不是爸爸的夢想,這是我和爸爸兩個人的夢想。”尚毅目光堅定著,說道。

  聞言,尚毅母親,看著尚毅,先是沉默了下,然后臉上露出笑容,

  “小毅你說得對,是媽媽錯了。”

  尚毅母親摸了摸尚毅的頭發,重新站起了身,

  “…那我們的小警察要努力學習啊,以后才能當上真正的警察。”尚毅母親說著,牽著尚毅重新朝著前側走去。

  “嗯!”尚毅重重點了點頭,

  “…需要媽媽幫你拿手里的書嗎?”

  “不用,我能拿動的,可以一直拿到家…”

  “…跑哪去了,真是的,這么多工作不用做是不是?一天天的…”

  某間公司里,年輕男人一踏入公司門,在門后等待著的公司老板便沒好氣地將一沓文件甩給了他,

  抱著文件,看著老板,年輕男人笑著,

  “…笑笑笑,笑個屁你笑,趕緊做…”老板沒好氣地說著,走到旁邊接了杯水,又重新走回了年輕男人的辦公桌旁,

  “…下個月我準備去隔壁市開拓市場,建個分公司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老板端著水,若無其事地說道,

  “啊?”聞言,年輕男人有些驚喜地抬起了頭,然后趕緊回答道,“去!”

  夜幕降臨,女人踩著黑色長筒靴,踉蹌著在一座橋上來回,

  幾次在橋邊頓足,看著橋下滾滾流動著的河水,

  但終究,未曾一躍而下。

  不知怎么,在離開橋后,女人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市區邊的火車站,

  看著火車站的人來人往,女人頓住了腳,火車站外,對著旁側來往行人側目的視線渾然不覺,

  “…同志,您需要幫助嗎?”

  一位在火車站值守的警察走了過來,看著女人出聲問道。

  “…沒事…沒事兒。”

  說著話,女人有些踉蹌著,朝著火車站內走了進去。

  “…請問您去哪?”窗后的售票員問道,

  “…江北省…”女人看著售票員,說出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地名,

  “高鐵票已經沒了,但是還有直達的臥鋪票,您要嗎?”

  “要,要…”女人慌忙著應道,從兜里摸著錢,眼淚從眼眶中涌出,沖刷著她臉上厚涂著的粉底。

  市區邊的一座山上的公墓,

  老人停在兩個相鄰的墓碑前,在一個墓碑前放上了一碟鹵豬耳,在另一個墓碑前,放上了一些花,

  “…老婆子,兒子,我來看你們兩了。”

  說著話,老人佝僂著腰,清理了墓碑旁的雜草,

  “現在山上不讓燒紙錢點蠟了,我想也對,總不能為了死人,把別人活人給害了,你們說對吧,我就給你們帶了點你們喜歡的東西…”

  說著話,老人佝僂著腰,摸著地面,在墓碑前,坐了下來,

  老人沒再說話,沉默著,看著兩個墓碑,有些發皺的手輕輕拂拭著,

  墓碑前,隨之,重新安靜下來,唯有陣陣清風不時拂過,

  夜幕降臨,在墓碑前坐了許久的老人,看著墓碑,

  “有時候,活著真得挺難的…但總歸是要活著,你們說對吧…”

  摸索著,老人摸索著,佝僂著身子,重新站起了身,

  “我就先走了,下次…下次再來看你們吧。”

  說著話,老人佝僂著的身影漸漸融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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