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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傘

  “老太太,你應該來過西湖很多次吧。”

  收起書,廉歌笑了笑問道。

  “是啊,來過很多次。”老太太笑了笑,接話道,

  “年輕那會兒,就在這兒工作,現在老了也住在這附近,小伙子你是別處來,專門來看西湖的?”

  “老太太您覺得呢?

  “我看是不太像,專門來玩的游客,現在這會兒都在那邊呢。”

  老太太轉過頭,朝著遠處斷橋之上,聚集著的游客示意了下。

  聞言,廉歌笑了笑,掃了眼遠處斷橋方向過后,收回目光,看了眼這老太太,

  “那老太太你呢?”

  “我啊,這西湖景色我都要看厭了。這老了腿腳不方便,就更不想在那些地方去擠了。”老太太笑著應道。

  聞言,廉歌點了點頭,然后看了眼坐在老太太身側的那道身影,

  收回視線,廉歌朝著前側西湖湖面望去,

  “那老太太您剛才是在看什么?介意跟我講講嗎?”

  “小伙子好奇心還挺重。”

  老太太笑了笑,然后也轉過頭,看向遠處西湖湖面,

  “不過也沒什么不能講的。”

  老太太看著西湖湖面,解釋道:

  “其實我不是在看什么,我是在找東西,找一樣埋在西湖邊上,埋了五十多年的東西。”

  “那老太太你找到了嗎?”

  “找不到了,找不到咯。”

  老太太搖了搖頭,“五十年時間,山在變,水也在變,當初埋在西湖邊上的東西,說不定現在都在西湖湖底了。”

  “能給我講講是什么嗎?說不定我還能幫老太太你找找。”廉歌看著湖面,微微笑著說道。

  聞言,老太太轉過頭看了廉歌一眼,然后又重新轉回頭,

  “是把傘,一把油紙傘。”

  聞言,廉歌點了點頭,沒接話,

  而老太太則是停頓了下后,繼續說了下去。

  “說起來都是陳年往事了,那是我丈夫五十幾年前送我的傘…

  那時候,我就在這西湖邊上工作,我丈夫是單位新分配過來的員工,他第一天來的時候,是我負責接待他,結果他剛一進單位門,一看到我就站在門口不動了,杵在那兒發愣,結果這時候恰好又從外面急匆匆跑進來個人,他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直接被人撞到在了地上。那時候我就想,這人是不是讀書讀傻了…”老太太看著遠處的湖面,似乎陷入了回憶,眼里噙著笑意。

  廉歌沒說話,只是看了眼老太太后,又看了眼老太太身側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此刻也如同老太太一樣,臉上掛著會心的笑容,只是看著的不是西湖湖面,而是老太太的眼睛。

  “…后來吧,我就發現,他每次看到我就臉紅,那臉紅得還怪有意思哩,搞得我每次看到他啊,都想逗逗他。

  那時候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每次去上班的路上都能遇到他…都是幾十年過后,他才說漏嘴,說是每天早晨都會早起一個鐘頭,特意從另一條路繞過來。”

  說著,老太太笑了笑,

  “有天早上,我又在去單位路上遇到他,我就走了過去想逗逗他。和平時一樣,他一看到我,臉就紅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我就在旁邊笑啊,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高興。

  我記得那天我出門的時候天氣還很好,碰到他的時候他手里還拿著把傘,我還笑話他。

  結果我兩才走到一半,天說變就變,突然就開始下雨。

  我還以為他要趁機取笑我,結果他什么都沒說,就撐開傘,遮在我頭頂上。

  我們就那么共有著一把傘,急急忙忙朝著單位跑去。

  結果,等到了單位,我身上衣服沒濕,但他卻渾身都濕透了。”

  說著話,老太太眼里笑意漸濃,

  “再然后,他就約我出去。你猜他找得什么借口,他說他剛來西湖,對周圍環境不了解,不方便開展工作,希望我能帶他在西湖邊上轉轉。

  那時候,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過我還是答應了。

  我和他就從單位出來,沿著西湖湖岸,一邊走,一邊聊著。

  聊著聊著,我就發現,其實他也沒那么呆,相反還懂得挺多。

  等走到差不多就是這地方的時候,我說我走累了,要歇歇,我們就在這周圍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老太太轉動著視線,看了看周圍,

  “那時候,那斷橋上,還有這湖邊,可沒現在這么熱鬧,我們就坐在那湖邊,吹著風,聊著天…

  也是那天,他跟我說,他喜歡我,我說我知道,但我不能答應,因為我對他還不夠了解。

  在那以后,他追求了我一年,我才答應,又談了三年,才結婚。”

  “他跟我講要和我結婚那會兒,給我送了樣禮物,你猜是什么?

  就是那把油紙傘,那時候我還覺得這把傘寓意不好,‘傘’‘散’,哪有結婚送‘散’的。

  不過我還是答應和他結婚了。因為我知道,只要我和他共用一把雨傘,他就絕不會讓我淋濕。”

  老太太說著,笑了笑,然后轉過頭重新看向廉歌,

  “小伙子,不好意思啊,讓你聽了些陳年舊事。”

  聞言,廉歌微微笑了笑,搖了搖頭,

  看了眼老太太身側那道身影,收回了視線,

  “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很美好的一段感情。”

  “其實也沒那么美好,或者再美好的感情,都難免遇到些磕磕絆絆。”老太太搖了搖頭,不過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不然,這把油紙傘就該在家里擺著,而不是不知道在哪。”

  微微停頓了下過后,老太太繼續說道,

  “那是我和他結婚兩三年過后,我們準備是時候該要孩子了。但那時候,他卻整天忙著工作,也沒空陪著我。

  開始我還能忍,想著男人嘛,忙著事業很正常,但是到后面,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雖然他沒有一天晚上徹夜不歸過,但我還是越來越氣。

  終于有天晚上的時候,他喝醉了酒回來,我忍不住說了他幾句,他也沒回嘴,但看他那樣子我就越看越來氣,忍不住就和他吵了架。

  他到后面的時候,也忍不住了,跟我講他是想給我提供足夠好的生活,也給我們未來的孩子提供更好的環境。

  其實那時候我覺得他說得對,但我還是氣不過,就拿著那把油紙傘從家里跑了出來。

  跑著跑著我就又到了這附近,看著手里的油紙傘,想著他竟然沒出來追我,就越想越傷心。

  就在這西湖邊上,挖了個坑把那把傘扔了進去,給埋了。”

  說著,老太太眼里流露出一絲笑意,

  “偏偏就在這時候,我丈夫他才追過來,我一看他,他渾身都是灰,額頭上還磕了包…也氣不起來了。”

  “不過,那把傘,當時卻還是沒挖出來。我們說好,等我們兩都退休了,再一起過來,把傘給挖出來。”

  “現在…他前幾年就去世了,這把傘也找不到到底在什么地方了…就是能找到,估計也早就爛了吧。”

  老太太說著,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遠處的西湖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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