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
都公元2021年了，怎么還有這種狗血劇情？
聽到歐內斯特失去所有記憶這番臺詞，趙旭忽然就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呆滯狀態。
他就好像一場動作大戲看得剛到了高潮情節，忽然被人強行停住，直接切換成末流導演的言情狗血劇情。
我愛你，你愛他，他愛我。
“別，別開玩笑吧？”趙旭默默地提出了自己的抗議。
這可是一位有史以來，唯一能夠用出十一環、十二環法術的存在！
他居然會失憶？這和法師忘記了閱讀魔法法術有什么區別？
然而，安緹諾雅卻是目露哀憐，“其實，我也希望這是一個玩笑，否則的話，我會比原本更早得遇到生命里的白月光。”
“又或者說，我就不會目睹到從出生開始一直到幼年時的一切悲劇了。”
趙旭內心隱隱地感受到一絲悸動。
他曾經在安緹諾雅的回憶里，看到過當時幼小而孤苦無助的她，那種令人憐憫，看到就想擁抱給予溫暖的目光。
“我是怎么失憶的？”
趙旭此時已經不再區分著“歐內斯特”與“趙旭”這兩個身份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安緹諾雅則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目光無奈地望著趙旭，“你是清楚的，我是你內心的倒影，我能夠了解你的記憶，所以我也是由你的記憶組成。”
“但是歐內斯特，他失去了記憶后來到了亞瑟，可在此時之前，他到底經歷了什么，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我也同樣無法得知。”
“那是一段，他也無法追溯的過往。”
趙旭搖頭。
真是一個完美的死循環。
鑰匙放房間里，門鎖了，要開門，又需要鑰匙。
緊接著，細想之下，他不禁陷入一種難以自拔的錯愕狀態，甚至陷入了深深的震驚之中。
或者說，他難以確定一點——
歐內斯特，是在那個恐怖的位面，因為某種原因，諸如落敗后逃命，或者交手過程中了某種威能，直接失去了記憶。
然后他再憑借著本能回到了原本的亞瑟世界。
可是時空的洪流節點選擇錯誤，然后他便誤入了數千年之前，回到了安緹諾雅尚未出生時的年代？
還是說，對方是因為某種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放棄這段記憶的？
或是被威脅？或是某種交換？或是不得已的苦衷？
甚至哀莫大于心死？
比如整個世界都毀滅了，他一個人獨活？
所以干脆抹消了所有記憶，避免陷入永恒的痛苦狀態。
趙旭并不希望是后者。
命運的線無窮無盡，代表著無數種可能。
正如朝天空拋擲一枚硬幣，便會發散出兩條命運線——硬幣正面與硬幣反面的線，少數情況還有豎立的線，亦或者被鳥叼走的線。
亞瑟上所有生靈，在這一瞬間的選擇，制造出了無數，萬兆億尺度都無法衡量的命運線數量。
這是一種龐大無比，難以描述其復雜程度，堪稱亞瑟最為奧秘的疊加狀態。
但是最終，它們都會收束于一點。
命運，完成了它的一次解答。
它選擇可能性最大的一種，去執行。
人類，也完成了自身的一次觀測。
他們看到了世界的發展。
曾經的歐內斯特的這條命運線，便是趙旭未來最有可能的命運線。
甚至他都不敢違反。
如果這個命運線里，他沒有成為一位強大的法師，同時還回到了千萬年之前的亞瑟。
那么在那個時間節點里，安緹諾雅就會按照沒有歐內斯特的命運線進行發展。
半精靈不過數百年的壽命。
縱使永生的巫妖，也面對著諸多的冒險者討伐風波，更別說來自于死亡神職方面的神靈，那天然的威脅。
安緹諾雅，能否活到此刻，都成了一個很大的問號。
甚至亞瑟從此少了歐內斯特的參與，整個魔法體系的發展，很大可能都會走向了另一個方向，八大派系從此零落。
乃至今日的法師盡數是專精法師，所有法師都只能夠學習寥寥兩三種派系，乃至魔法已經失落。
這些都有可能。
畢竟歐內斯特在整個魔法史的地位來說，起碼就占據了超過三分之一的篇幅，甚至有些時候魔法史就是歐內斯特的官方自傳。
保守起見的趙旭，害怕知道未來命運如此，知曉他回到太古時期的亞瑟，然后得離開重新回到正確的時間節點。
之后。
他依舊會接受這份命運。
這便是命運的無奈。
正是這種無奈，讓他心內惶恐，擔心自己在面對失憶的抉擇時，同時也是一種無奈的接受。
這就仿佛一個人知曉下午五點半，他會被撞死。
可在接下來的幾次世界線里，這位先知發覺，每一次他站在馬路口，安心等待闖紅燈的車輛沖過后，他接下來的命運更為悲慘。
甚至他的家人，因此而更加不幸。
這種不斷地重來，不斷的悲劇重演。
最終讓這位先知，在那個時間節點，默默地站在那里，平靜接受命運安排的死亡。
這便是趙旭此刻，聽到歐內斯特失憶之后，內心最大的畏懼感。
而安緹諾雅則是輕笑一聲，“你不用擔心。縱使失去記憶，你也仍舊是你，仲夏啊，歐內斯特啊，趙旭啊。”
“你也仍會是你，仍會是他呀。”
趙旭聽罷，發自內心的深吸一口氣，雖然他的全身都在被完美的控制著，保持著最穩定的平衡狀態。
但他依舊能夠感受到，臉頰的通紅感，仿佛有爐火在烤灼著。
趙旭默默吁氣。
默默吸氣。
在默默呼吸。
如同一個中年失敗的男人，坐在床邊，落寞地看著未來，看著明天。
他忽然知曉，有時候，知曉命運，也是一件無比殘酷的事情。
尤其是，你有信心改變這種命運，卻沒有勇氣去改變時。
趙旭抬頭，重新望著安緹諾雅，“那歐內斯特穿越之后，他就是在一個完全不知曉未來發生的一切的狀況下？”
安緹諾雅點點頭。
“那個時候，老師收了我作為徒弟，也收了五月作為信徒，我們一群人人數并不多，都緊緊地跟隨在他的身邊。”
說著她便微微皺眉，“不過大多數都是女生，也包括后面的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魔法女神。”
“后面我們都依照著老師的遺愿，在每個諸神黃昏的時刻，便站出來成為新的魔法主神。”
“而最終卷軸，便是老師留給我們的最后手段，它由七本筆記本組成。”
“它的上面，記錄了得到魔法神職的秘密，基本上每個在法師協會成為傳奇法師的人選，都會得到一次目睹最終卷軸本面的機會，也是在那個時候，他們會知曉這個世界的真相，也會立下守護魔法至死方休的誓言。”
“因此靠著歷年積攢下來的傳奇法師們，整個成神的過程就遠沒有太古時期復雜。”
趙旭默默望了望自己背包里，都快被他忘記的筆記本。
丫的，這豈不是意味著他離開亞瑟之前，還得先去把這七本筆記本齊全，然后再順利離開這個世界。
一方面，曾經的亞瑟也能夠因此出現最終卷軸。
另一方面，他離開之后，亞瑟便擁有只有最終卷軸這七本筆記本而已。
不會像是現在一樣，浮空城的高塔里有最終卷軸，而他身上又有還沒成為最終卷軸的筆記本。
回想到曾經用“鑒定術”觀看手中的筆記本，趙旭就覺得，自己當場也是太笨了些。
“那歐內斯特，離開了亞瑟世界，是去了哪里？你知道么？”
趙旭帶著最后的一絲畏懼，問出了這個問題。
對此安緹諾雅，則是帶著欣慰與惋惜，望著趙旭道，“其實我很想告訴你，他是來到了現在的世界線上。”
趙旭前腳離開亞瑟。
歐內斯特后腳回到亞瑟。
這看著就是一個世界線上串聯起來的劇情。
“這也是我當初，無比哀求他的，希望他好好地回到了萬年之后，回到了那個他真正出生而存在的時間節點里。”
“我們所有的使徒，都對他發誓，絕對會秘密謹守實力，好好地等待他的歸來。”
“但是，歐內斯特拒絕了？”
趙旭問道。
未來的他，居然這么有志氣？
明擺著一條安穩的路不走？
之前放棄諸多手段，如成為深淵之主、放棄所建立的魔法帝國，本質上都是因為自己會離開太古時期的亞瑟而已。
后面回到應有的時間線之后，他就不再會被時間線所排斥了，能夠穩穩地當自己在亞瑟的山大王。
掌握深淵，便等于滿建筑，自身掌握十一環十二環法術，便等于滿科技，全套在手，任何敵人閉著眼睛a過去便是。
連點難度都沒有。
哪怕是那位九獄之主，也不過是會被掃進歷史垃圾堆里的遺老遺少罷了。
除非亞瑟的所有神靈，能夠找到傳說中之中，誕生神上神，也就是那諸神之王的方式。
否則，亞瑟已經有一半塞進歐內斯特的褲兜了。
安緹諾雅凄然道，“后面，老師他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那種來自于魔法的靈覺，讓他察覺到了關鍵的信息，讓他決定，回去原本的恐怖世界里，尋找回自己失去的記憶，也為了找回丟失的東西。”
趙旭差點嘴沒合上。
記憶這玩意，普通人失憶，那是真失憶。
可逆是誰？
幾乎是亞瑟魔法等價代名詞的歐內斯特，找不回記憶也不是大問題的啊？
你等到我離開這個世界，然后你再回來，不就可以通過讀取眾人的記憶，慢慢拼湊出一些？
除了恐怖世界那段無人得知，是真的找不回來外。
像安緹諾雅這種萬年之前就認識的人，碰面就直接能夠寒暄一番了。
甚至安緹諾雅也有一段和趙旭相處的記憶，完全可以銜接上。
甚至他都懷疑，眼前的這片地方，也是歐內斯特以防萬一的手段。
可是。
趙旭嘆氣。
可是他要是接受這種不完美的方案，那他也不是曾經鎮壓整個亞瑟，讓諸天神靈都無法抬頭的歐內斯特了。
可他要去的地方，龍潭虎穴都不足以形容。
那個充滿著不可名狀的恐怖世界，趙旭僅僅是被那位代表混沌存在的奈亞拉托提普拉入夢境，都被折騰得不輕。
不對。
混沌。
趙旭的記憶在這一刻卡殼。
雖說每個天宇，都有自身獨立的“混沌”，而看著那個恐怖世界的層級更為強大。
那些傳聞中的外神，哪一個看起來，都有碾壓當前亞瑟最強大神靈的實力。
可真切比起來。
他作為亞瑟“創世三巨龍之一”的“混沌”，和奈亞拉托提普這位“混沌”，不是沖突了？
外神，拉克絲。
一剎那，趙旭仿佛又勾連起了什么。
總不至于，他也是那位奈亞拉托提普的化身吧？
要真的這樣，他就原地自殺算了，省得惡心。
想著傳聞中這位的外表有些近似于惡魔，趙旭更是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不過想想，既然歐內斯特要回去那個恐怖世界，拿回一些東西，那么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萬年之前，那位歐內斯特穿越回去恐怖世界后，到底打贏了沒有。
很可惜。
趙旭忽然又靈光一閃，回想起了曾經歐內斯特降臨時，所目睹的他，以及當時所發出的那一聲嘆息！
只可惜沒有在真實的世界遇到！
這句話，現在仔細揣摩起來，仿佛代表著深深的含義，是一種無奈？
望著眼前的安緹諾雅，趙旭默默地垂下頭，視線落在地面之上，絲毫沒有抬起。
仿佛無法直視眼前的這位可人兒。
“安緹諾雅。”
“嗯？”安緹諾雅微微歪頭，側耳傾聽。
這時趙旭，第一次直呼自己導師其名。
他相信，也會是未來一切的開始。
“我想，你應該是知道，歐內斯特，除了記憶之外，他肯定要回去拿回什么的？”
對此，安緹諾雅微微一笑。
“嗯，我知道。”
“他要回去，除了拿回他的記憶。”
“可能是，生命中的愛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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