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姆勒內的大部分德軍,都集中在了橋的西岸,和過橋的傘兵、泅渡的傘兵打著陣地戰,在只有幾平方公里的戰場上,雙方打得異常的激烈——德軍憑借著鎮內的建筑組成的防線,像是碉堡群一樣,摸黑進攻的傘兵,手里只有迫擊炮、火箭筒和輕機槍,很難清除這些依靠著“據點”防守的德軍,要不是雙方兵力比近乎一比三,傘兵這會兒都可能選擇炸橋后跑路。
上下看到進攻受阻后,帶著按捺不住的惱火詢問:“維爾什的小隊呢?”
沒有人回答——另一個繞道泅渡的小隊已經和德軍交火了,可被上校給予厚望的維爾什小隊,卻到現在還沒動靜,有軍官低聲說:“長官,不如再派一個小隊吧。”
“馬上組織人手,去下游泅渡,一個小時后,必須從…”上校的話還沒說完,槍聲更激烈了起來,m1卡賓槍、湯姆遜沖鋒槍的聲音從鎮內傳來。
“是他們!”
“這幫小伙子,終于出手了。”上校松了口氣后又緊接著下令:“命令前線加大進攻力度,不要讓德軍騰出手!”
“是!”
打仗最憋屈的就是被人夾擊了——就好像打架時候,本來你和對手你來我往的打的旗鼓相當,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后面開始搗亂了,你是分神呢還是分神呢還是分神呢?
分神的話,很容易造成正面的崩潰,畢竟雙方有數的兵力都習慣了這種程度的激戰,一方突然調走一部分人手,很容易造成雪崩之勢——不分神?
不分神就等死吧,后面夾擊的力量,肯定會得寸進尺、接二連三、孜孜不倦的割肉,割到最后估計連骨架子都剩不下了。
德軍就是這種情況,本來就憑借劣勢的兵力,捉襟見肘的勉強維持了當前平手的局面,可突然從后面殺出來的有生力量,讓德軍不得不想辦法從本就捉襟見肘的人手中抽調人,去抵御后面的冷刀子。
鄭英奇所在的維爾什小隊,和德軍分出來的防御力量撞在了一起——但…對方居然只派來了7個人!
7個人?德國人…還真看不起人。
鄭英奇心中嘀咕著,索性直接爬上一幢建筑,幾個像極了酷跑的極限跳躍后,他就出現在了德軍匆匆布置的防線的左邊,三顆防御手雷直接灌到了德軍陣地中,伴隨著爆炸,德軍東拼西湊才抽出的七個人,瞬間就倒了五個,剩下的德軍一看事不可為,馬上果決的選擇了——逃跑。
論作戰意志,橫掃歐洲的德軍是要比日軍差些——但德軍的裝備、戰術、火力,卻把日軍甩到了十萬八千里開外,就好比想在,在高處占了便宜的鄭英奇,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跑路,果不其然,他下去沒多久,剛才落腳的屋頂,就招來了一枚迫擊炮炮彈。
干他娘的,打的真準!
鄭英奇心有余悸的低罵一聲,隨后目光卻被建筑內的情況所吸引——在被迫擊炮炸塌了墻壁的建筑內,一個男人正緊緊將一個女人和一雙兒女摟在懷里瑟瑟發抖,絕望和無助的神色,在爆炸后的然后中,顯得異常的蒼白和無力。
這場大戰來的突然,鎮里的百姓根本沒有時間扯走,就像之前那個村子的百姓一樣,只能在子彈的飛舞、炮彈的咆哮中,向上帝祈求不可能出現的保佑。
經歷了迫擊炮炮彈的屋子,已經是一副隨時都要倒塌的樣子,或許一枚炮彈的沖擊波,就能將這一家四口掩埋在傾塌的廢墟中,化作四道不甘和無助的冤魂。
鄭英奇深吸一口氣,跑到了炸塌了墻壁的建筑內部,用蹩腳的法語低喊:“快把孩子遞給我!”
男人驚懼的看著沖進來的鄭英奇,直到鄭英奇嘶吼把孩子給他后,他才一個激靈,忙把七八歲的女兒轉給了鄭英奇,緊接著把稍長些的男孩遞給了他,鄭英奇左右胳膊夾住兩個孩子,從廢墟中躍了出去,一腳踹開了隔壁屋子的大門,將兩個孩子塞了進去。
可能是鄭英奇的友善給了這個男人極大的勇氣,也可能是沒了孩子拖累的緣故,男人抓著女人的手,將女人從沒了樓梯的二樓放了下去,然后自己艱難的爬了下來,向著鄭英奇這邊跑了過來。
才跑到街道中央,拉著女人狂奔的男人就驟然摔倒在地,隨即就是女人在彈雨中撕心裂肺的哭喊,到底的男人嘶吼著推開了女人,示意女人往建筑內跑,自己則艱難的在滿是碎磚的街道上艱難的爬行。
鄭英奇在墻壁處探出了身子,朝著子彈飛來的方向打出了一個長點射,不遠處閃爍著的槍焰再也沒有亮起,披頭散發的女人像瘋魔了一樣,拖著男人的身體,趁著鄭英奇為他們爭取到的安全空檔,跑到了這棟屋子處。
“腿部中彈,沒有傷及到動脈,問題不大。”鄭英奇幫著女人將男人拖進了屋子,檢查傷口后朝嚇壞了的女人說——他挺佩服這個婦人的,在彈雨中沒有拋下自己的男人,反而拖著他脫離了危險,這樣的勇氣,對沒有經歷過戰火洗禮、沒有體會過子彈在身邊、頭頂飛舞的人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
女人慌忙感謝,然后撕下了衣服,想要幫男人包扎傷口,鄭英奇伸手攔下,掏出了自己攜帶的醫療包,說:“用這個吧,戰斗結束后,你可以找我們的軍醫尋求幫助,可以給他取子彈。”
在女人的感謝聲中,鄭英奇正打算離開這棟建筑,那個小女孩卻跑了過來,朝鄭英奇說:“先生,謝謝您,您是上帝的使者嗎?”
孩子純凈的眼睛就像是天使一樣,鄭英奇燦爛的笑了起來,輕撫著小女孩的腦袋,說:“真是一個可愛的小天使,嗯,一個堅強的小天使。我不是上帝,這個世界,沒有人是上帝,但總有人想做上帝,可我不是。”
在這一家人的感謝中,鄭英奇又回歸進了地獄般的戰場。
阿利看到了鄭英奇后,大喊說:“雅各布,你去了哪里?我剛以為你完蛋了!”
“承你的吉言,但哪怕是你完蛋了,我還是死不了。”鄭英奇回懟了一句,然后進入了自己的戰斗位置,繼續化作一柄尖銳的戰刀,捅向了德軍的…菊花…
德軍終于崩潰了。
他們被迫放棄了陣地,開始逃亡,但這時候的戰場還遠遠稱不上安全——在這漆黑的夜幕籠罩中,沒有人知道還有多少德軍在建筑內像一條毒蛇一樣在隱藏,所以在打跑了德軍后,傘兵們就開始了挨家挨戶的搜查,在這搜查中,不斷有零散的槍聲和爆炸聲響起,有德軍最后的負隅頑抗,也有傘兵因為緊繃著神經而發生的誤會。
當然,沒有人會說是誤會,德軍會成為最好的背鍋對象。
相比被十幾個德軍擋在鎮外寸步不前的另一支泅渡小隊,維爾什小隊不僅是打垮了德軍的英雄,更是在戰斗中擊斃了至少二十五名以上的德軍,殺敵數占據了整場戰斗的三分之一,作為功臣,自然不需要進行最后的清掃工作,他們在零散響起的槍聲中,睡進了搜索過的屋子內,伴隨著催眠般零散的槍聲,閉著眼睛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相比d日后的第一夜,現在的傘兵們,只要能找到了閉眼的地方,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美妙的夢鄉——相比現實世界的悲催,夢鄉啊,總是那么的吸引人。
在臨時的指揮部中,上校正在憤怒的…低聲咆哮。
“四天!居然要我們在這堅守四天!”
上校的怒火在燃燒。
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帶人奪取了蘭姆勒后,頂多兩天,后續的支援部隊就會進入蘭姆勒,但現實卻給指揮部的那群王八蛋官僚上了一課——成功的登陸后,他們并沒有按照預想中的進行長驅直入,而是在一點點的清除著德軍,所以預計四天以后,才會有增援出現。
當然,指揮部也人性化的表示: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允許放棄蘭姆勒,但必須炸掉蘭姆勒河邊的橋梁。
只是,這個萬不得已就發人深思了——什么叫萬不得已的情況?
“去他媽的!”上校在指揮部中繼續咒罵著,但他卻不敢將聲音放大,生怕被別人聽到影響到士氣——這是指揮官的基本素養,也是指揮官最無奈的地方,任何時候,哪怕心里慌得要命,但在部下們面前,總得裝出一副:
莫慌,我心中有數的樣子!
上校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他慌得要命!
后續的部隊,距離蘭姆勒還有五十公里,等于說他們這支部隊就是孤軍前突的,而他們的意圖也因此會毫不保留的展現在德軍面前——德軍的聰明程度,是不可置疑的,他們一定會輕易判斷出這支部隊的意圖,那結果是什么?
自然是興奮的舉槍歡迎!
“白癡!一群表字養的混蛋!真該把他們全都扔到前線,讓他們知道什么叫戰爭!”上校詛咒著坐在辦公室中指手畫腳的家伙。
發泄了一通后,上校冷靜了下來,開始發愁的研究當前局勢——他現在需要武器、彈藥、輕重機槍、火箭筒、迫擊炮,迫不得已,他只能再度發報求援,希望可以用空降的方式給自己進行補給,為了這些年輕的孩子,他必須拉下臉去懇求指揮部的官老爺們。
同時,他還得將整個小鎮打造成一個地獄場——只有這樣,這些在鎮子內的孩子們,才能活到最后的援兵到來…
裝孫子賣可憐的求援發報結束后,上校離開了讓他窩心的指揮部,走到了鎮子中。
這時候鎮子里的居民已經疏散得差不多了,偌大的鎮子內只剩下活動的傘兵——經歷了多次戰爭的傘兵們,已經徹底的轉換了心態,從以前的那種危險不會找上我變成了危險肯定會找我,所以他們不斷的加固陣地,盡可能為自己制造一個安全的小“窩”。
看到這里,上校默默的嘆息,這場戰斗結束后,還會有幾個年輕人能活躍在這里?
這…該死的戰爭!
維爾什小隊在清晨的朝陽中,從屋子內走了出來,滿面精神的樣子,讓那些疲憊的士兵異常的羨慕——但僅僅是羨慕,作為和維爾什小隊一道經歷了酣戰的他們,知道這支小隊是如何的優秀,優秀者,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特權,畢竟,直面死亡的時候,優秀者其實更接近。
“先生們,我們該干活了,”維爾什伸著懶腰說:“喬恩,你的手藝好,我相信你能給我們準備一頓豐盛的早餐——把該死的k級干糧扔的遠遠的,去鎮子里收集食物,給我們準備早餐,我們替你把你的陣地解決,這個交易怎么樣?”
“記得收拾堅固些,別讓該死的德國佬輕易就打穿啊!”喬恩不放心的叮囑,眾人大笑中,喬恩挽起袖子,準備大干一場了——喬恩一直吹噓自己的夢想是做一個大廚,在他距離大廚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戰爭爆發了,自己報名參加了空降兵,和夢想又遙不可及了起來。
不過,鄭英奇覺得喬恩口中距離大廚的夢想只剩下一步之遙是指他穿上了廚師服,而不是有什么精湛的手藝——希望這是自己的錯覺,喬恩不會整出一鍋黑暗料理來。
根據阿左夫的安排,維爾什小隊負責把守小鎮西頭的一處陣地,但根據要求,他們還必須準備好后撤的三處陣地——由此可以推斷,上校的防御理念是節節抵抗、然后把德軍拖進殘酷的巷戰中,等待援兵的到來。
就在眾人忙碌著收拾陣地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先生!先生!是你嗎?”
鄭英奇回頭,看到了昨晚救過的那個小女孩正提著籃子站在自己身后,看到鄭英奇后,這個法國小女孩露出了笑臉,說:“先生,我終于找到你了!”
“可愛的小天使,你怎么還在這里?你難道不知道嗎?德國人很快就要來了!”
“這是我媽媽為你做的早餐,”小姑娘將籃子舉到鄭英奇跟前,說:“媽媽說你肯定好幾天沒好好吃過了,一直沒找到你,我和哥哥都沒走。”
和一個法國家庭居然生出軍民魚水情了…
鄭英奇心中好笑,接過了小女孩的籃子,將里面的早餐拿了出來后,說:“快點和你哥哥離開這里,這里馬上就要成為戰場了。”
“嗯,我和哥哥現在就走。先生,我跟你說個秘密…”小女孩走到鄭英奇跟前,小聲說:“我和哥哥把很多很多的好東西藏在了我家樓梯的那塊磚頭下面,你要是饞了,就去那里找,那是我和哥哥留給你的。”
“好,謝謝你的美意,我一定去找。”
“先生再見!”
小女孩奔奔跳跳的離開了忙碌的地方,看著小女孩離去的身影,鄭英奇露出笑意。
“真是一個可愛的小丫頭啊。”維爾什找上門來,雖然不知道小女孩和鄭英奇說了什么,但可愛的樣子還是讓他感慨不已,但下一刻,這貨就快速的出手,搶了鄭英奇跟前的一點早餐后撒丫子跑路,囂張逃跑的身影,讓鄭英奇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