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英奇他們這些新兵組隊從坦克和裝甲車中間走過,八九百匹馬力轟鳴的引擎震得人神經麻木,老兵們則忙碌著,眼里根本沒有這群新兵蛋子。
鄭英奇知道,這是整個702團在換裝,國家的經濟一年比一年好,最直接的反應就是軍隊裝備的革新換代,雖然現在還無法和2010年以后的軍隊比,但比起那些為了國家經濟建設而犧牲的一代軍人,他們無疑是幸運的。
這時候,史今正在和高城交談,看到這一幕,鄭英奇心里不由想起了劇情,史今要向自己的207告別了,也是這時候,高城才詢問那個兵是誰招進來的,史今靦腆的笑著的樣子讓高城明白了緣由,看著自己最喜歡的一個班長,高城沒好氣的趕走了史今,然后朗聲對著新兵們道:
“我叫高城,是本團鋼七連連長,”他有意盯著許三多,也掃過了一旁不遠處的鄭英奇:“此次擔任你們這個新兵連的連長…”
高城很喜歡自己鋼七連連長的身份,面對這些新兵的時候,專門強調了自己鋼七連連長的身份——但媚眼拋給了瞎子,這群新兵,根本理解不了高城對鋼七連的驕傲,只是敬畏的看著他。
講了一番話后,高城盡量讓自己顯得和煦些,畢竟面對的是剛剛離家步入軍營的新兵,所以他想著讓新兵們看到自己和煦的一面,正好度步到了許三多跟前,想起剛剛雙手冒過頭頂的畫面,又想起了鄭英奇說那是只手擋坦克炮的勇氣,于是停在了許三多面前,目光盯著他問:
“你,叫什么名字?”
許三多嚇了一跳,目光根本不敢和高城對視,垂著頭戰戰兢兢的說:
“許…許三多。”
一旁的鄭英奇心里苦笑起來,許大爺啊,你怎么就這么上不了臺面啊?兄弟我冒死的一番苦心,白費了!
戰戰兢兢的回答,懦弱到連對視不敢的樣子,瞬間就激起了高城的怒火,鄭英奇為許三多開脫的詭辯也從高城腦海中沒了蹤跡。
“抬起頭!昂首挺胸!”
嚴厲的聲音讓許三多一個哆嗦,他費力的抬起頭,露出一個討好似的傻笑。
看到這個傻笑,高城氣不打一處來:“笑什么?很可笑嗎?”
斥責了一聲,看著許三多又變成了可憐的鵪鶉樣,他沒了教訓的心思,索性直接度步,正好落在了不遠處的鄭英奇跟前,看著鄭英奇努力昂首挺胸的樣子,高城心里好受了些,總算像個兵樣了,但想起這小子剛才為那傻小子的開脫,高城哼著問:
“你叫什么名字?”
“報告首長,我叫鄭英奇!”
鄭英奇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回答的方式讓高城滿意,也將許三多給他的糟心放下了許多,開口夸贊了一聲,繼續和煦的樣子。
隊伍停在了一片闊地處等待命令,不斷有成群的老兵走過,但老兵們卻眼圈紅紅的,還有人不斷擦著淚水走過。
新兵們不由樂呵起來,有點小自豪:老兵們沒看到他們哭,他們反倒是看到了老兵們掉眼淚。
唯有鄭英奇明白,這些老兵是在送他們的“伙計”,有些不舍才哭的。
假裝自己有輛愛車,然后自己的愛車送人了,鄭英奇心想,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雖然這種假裝后的感覺沒法讓他哭出來——他心中瞎嘀咕:
這些老兵的感情未免太豐富了吧?
老兵們離開車站以后,就是新兵們離開的時候,但垂頭喪氣的新兵隊伍讓高城很不滿意,將史今喊了過來詢問,得知新兵們只會唱一首團結后,就馬上讓史今帶頭唱團結,新兵們跟著唱了起來,高城總算舒展起來。
鄭英奇默默的觀察著自己未來的新兵連長,未來的連長,心里默默下了定義:
這是一個熱情似火的漢子,隨時保持著充沛斗志的軍人。
高城帶領下的鋼七連,有朝一日上了戰場,他們一定會是最兇猛的老虎,哪怕是彈盡援絕,這支連雙手舉過頭頂都認為是奇恥大辱的軍隊,一定是死戰不屈的。
鄭英奇如是想著,心里更是決定,哪怕是沒有這個任務,既然來到了士兵突擊的世界當中,那他一定要進入鋼七連,成為這支鐵打的部隊的一員!
新兵邁著參差不齊的步伐前進著,許三多猶豫的走在對頭,老是踩到領頭的史今的腳,而押后的伍六一在悄悄抹淚,高城四顧無人注意后,抬手輕輕拍打伍六一,鄭英奇看到這一幕后,心里突然想:
什么時候,高連長能這樣拍打我?
到達新兵連后,最讓人矚目的是黑板上劍拔弩張的幾個字: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當時高城就站在黑板前面,對面是剛剛踏入新兵連的一眾新兵,這位鋼七連的連長,嚴肅的指著這句話說:
“你是騾子是馬,你給我拉出來遛遛!三月個以后,騾子走人,馬,跟我走!”
晚上,許三多認真的翻著詞典,似乎在找什么,鄭英奇好奇的問:“你查什么呢?”
“我…我想查查馬和騾子。”許三多回答。
鄭英奇靜靜的等著許三多查,等他查完以后,他才問道:“你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我…我感覺我不像馬。”許三多垂頭說道,鄭英奇看的清楚,許三多重點查的是騾子,對馬是一掃而過。
“騾子可以馱東西或者拉車,而馬則可以作為戰馬,”鄭英奇將許三多手里翻得卷邊的詞典奪了下來,扔在了床上,看著許三多怯生生的眼睛說道:
“但馬著玩意中,也有很多是不能作為戰馬的,不是所有的馬都是戰馬。”
“我知道了。”許三多低聲回答。
“你知道了什么?”
“我…”看著回答不上來的許三多,鄭英奇無奈的搖頭,這一搖頭讓許三多更垂頭了,鄭英奇拍著許三多的肩膀:
“這句話本來就有問題,騾子耐負重,在很多地方比馬更有用,另外別看戰馬威風凜凜,但戰馬更嬌貴,所以啊,不要覺得馬就比騾子更高大上。”
成才這時候擠了過來:“高大上?”他嚼嚼著這三個字,不解其意。
“高端、大氣、上檔次!”鄭英奇解釋了一句。
成才則不以為然的說道:“馬是天馬,騾子是土騾子,馬是好,騾子是孬。”
許三多垂頭喪氣的說道:“我大概是做不來馬,你們知道的。”
鄭英奇笑了笑,道:“人啊,你不做永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什么程度,三多,成才,咱們都是剛剛進入軍隊,什么都沒做呢,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聽著,雖然我不認同騾子不如馬這句話,但我想著做一匹連長眼中的馬,三多,行不行,做過才知道,哪怕是騾子,那也得學會耐負重能拉車。”
三人的對話就此終止,成才還是意志滿滿的認為自己是鐵定的天馬,許三多還是覺得自己必然是一頭土騾子。
這是一個從小自卑,在父親的打罵中由一頭老虎變成了一只沙丘貓的新兵,他在無數的失望和冷漠中,慢慢卸掉了包裹在身上的膽怯和小心翼翼,期間的經過叫做成長。但這份成長對他來說,太沉重了。
鄭英奇看著許三多,心里默默嘆息,他曾被發配到了幾乎與世隔絕的紅三連五班,也曾被冷言冷語和冷漠對待,因為心里的依靠感,想剛剛初生的小鳥一樣,小心翼翼的去試圖獲得別人的認同,但換來的往往是冷漠。
他的方式錯了,在鋼七連,這種錯誤的方式注定他不會獲得認同!
他后來失去了五班的老馬班長,也在后來失去了如父如母如兄的史今班長,在那個滿是強者的鋼七連,他在無數次碰壁后才慢慢找到了方向。
史今一路照顧著他,卻因為太在乎而忘記了一件事:
這里是軍隊!這里是鋼七連!
“以后啊,做什么我都陪你,如果你忍心一直讓我慘兮兮的和你遭罪,那你就得往最好的方向發展。”
鄭英奇拍著許三多的肩膀,說了一通許三多一頭霧水的話。這話是對許三多說的,也是鄭英奇對自己說的,因為他知道,想要在新兵連中獲得高城的認同,那就必須比所有人都強,而要做的比別人都強,那就需要去不斷的加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