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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數日里,陸軒宇逐漸忙碌了起來。
一個大腦表面被鋪滿柔性電極,并且神經電信號極容易被捕捉的人,對神經科學的研究有極大的臂助。
而現階段,只有基準人能做到這種事,而基準人又只有區區五十多個志愿者。
這些初期志愿者當中,又并非每一個都會直接進入“義體化”的階段。
而會選擇進行義體化的志愿者中,也有一部分暫時不接受深度的義體化,所以腦內只有最基礎的柔性電極。
陸軒宇這樣會進行深度改造的人,目前也只是少數。
很多項目都需要他進行配合。
當然,對陸軒宇來說,這些都不算很難。
大多數時候,他只用戴上一個厚厚的耳機,在一個昏暗的房間盯著面前的屏幕罷了。
那個耳機的隔音效果極好,能隔絕掉幾乎全部的環境音,里面還播放著非常輕微的白噪音。這些白噪音音量很小,不仔細聽的話根本不會察覺。
只有特定麥克風內的信號會傳遞到這耳機里來。
實驗員就是通過這個來對他下達指示的。
最開始的時候,他面前的就只有簡單的圖形或者滿屏幕的色塊,在這之后才逐漸復雜,出現了各種照片與抽象圖案。
有些時候,他需要用語言來描述看到的東西。
有些時候,則需要他做出判斷,然后按按鈕。(比如判斷面前的圖像是否符合某種定義,若是符合則按下按鈕)。
有些時候,他們還會擺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動植物影像,然后告訴他這種動植物的小知識,并要求他記住。
有些時候,是讓他看一些類似于“33”的題目,讓他快速給出答案。(而且給出答案的方式還分口答和手寫兩種)。
有些時候,還需要他去玩一些類似于俄羅斯方塊、推箱子、拼圖之類的上古小游戲。
當然,也有不用“視覺”的時候。
比如說“遮上眼睛,然后復述自己聽到的話”或者“遮上眼睛,描述自己聽到的聲音”。
更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系列。
例如“遮上眼睛,然后根據指令沒讓雙手做出動作”,“在聚光燈下,看著自己的雙手,根據指令做出動作”、“看著鏡子,根據指令做出動作”,等等。
仿佛他隨便做點什么,那些科學家都恨不得將他大腦的反應給記錄下來。
而科學家們總能想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來折騰他。
不過根據陳鋒的表現來看,這些數據好像真的挺有用的。
實驗間隙,他也會與陳鋒聊兩句武術上的事情。
陳鋒一些“他山之石”的觀點,正在飛快的改變他的想法。
這段時間,陸軒宇就開始思考,自己所為的“弘揚武術文化”,最后要做到什么程度。
陸軒宇過去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武術之中。他對“武術”是發自內心的熱愛。最開始的時候,他追求個人記憶的磨煉,而事故之后,“弘揚武術文化”成為了他與武術僅存的聯系。
現在,陸軒宇很快就要重新站起來了。但這不代表他就要放棄“弘揚武術文化”的想法。
只是陳鋒那一番“組織形式”的理念,也確實讓他感到困惑。
——在這樣一個時代,什么樣的組織形式,才能既符合他心目中“武術”的樣子,又順應時代潮流呢?
他偶爾也會問問陳鋒這個問題。
“這你可問住我了。”陳鋒撓了撓頭:“說到底,我也就是個搞科研的。作為業余愛好吧,我確實可以理一理‘過去的社群關系’之類的歷史資料。但你真要我去維持一個集體…說白了在這方面我也就是個嘴強王者。”
陸軒宇靠在輪椅上:“我到底想要什么呢?一個能傳承‘我的截拳道’的社群嗎?但這個時代它能以什么形式存在?或者說一家武術培訓機構?一家企業?但那樣的話,具備管理才能的人就會掌握組織的核心。和我想要的又差別太大。一個規則明確的規范化商業比賽嗎?但這屬于武術嗎?”
世界上并不存在一門叫做“自由搏擊”的拳術,但是卻可以存在“自由搏擊規則下的詠春”、“自由搏擊規則下的泰拳”。
同理,其實也可以存在“拳擊規則下的太極拳”之類的玩意。只是這些從古傳承至今的、本意是應對街斗的武術,就算按照規則進行優化,也很難在“對這一門規則特化的拳術”面前占到便宜。
空手道、跆拳道之類的“拳術”,則具備自己特有的“比賽規則”。
以流行的空手道為例,這一種武術下,甚至存在好幾種不同的比賽規則。空手道的比賽規則并沒有規定“選手是空手道的習練者”。如果其他拳種的習練者有那個意思,未必不能參加空手道比賽,甚至在這套規則之下展現其他拳種的技術。
但這種事意義不大。
“比賽規則”也不是完全等于陸軒宇心中的“武術”。如果比賽有了規則,選手的拳術就會根據規則進行特化。這是陸軒宇不大喜歡的部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沒有成為任何比賽的職業選手。
比武本是為了印證彼此,立下規矩是為了更直觀的判定輸贏。但若是根據規矩特化拳術…立規矩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也是哈。考試是為了檢驗學生學習進度,但學生開始鉆研‘專門應對考試的技巧’之后,‘考試’還具備原本的意義嗎?”陳鋒點了點頭:“我懂啊。但是老陸,你這個‘學武術是為了什么’的哲學問題,根本就是無解的吧?有人學武術是為了興趣,有人學武術是為了錢,有人為了名。我們還真不能說‘為了興趣’比‘為了錢’高貴多少。我這種‘為了興趣’的人,在習武所付出的精力上,或許根本比不過那些‘為了錢’的人的九牛一毛。”
“你們不是說了嗎,我去打比賽,就算輸了也有一筆報酬。而且作為第一個改造人武術家什么的…我就仍不住想,我能做成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