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內臟嚴重受損,所以需要置換掉大部分的內臟。其中最嚴重的是胸部的臟器。高強度的加速減速壓斷女孩肋骨的同時,也將女孩的臟器擠得一團糟。
與此同時,在接受基礎的治療之前,她還經歷了相當程度的缺氧,神經系統有輕微損傷,具體如何需要做更進一步的診斷。
如果女孩是智人的話,那這些損傷的隨便哪一個都會要她的命。
還好她是一個基準人。
出來這些之外,女孩斷裂的肋骨,胡醫生也推薦換成人工材料。基準人的生存能力比智人更高,但骨骼生長、愈合的速度是要低于智人的。將破碎的肋骨粘回去,性價比實在是太低。
胡醫生表示自己雖然有做一點慈善,但是也要考慮工作效率。
向山點了點頭,對這個診斷結果表示認可。雖然他醫學知識有限,但大體還是知道臨床領域的邏輯。他尚不能獨立的對這樣一個重傷的人做出最恰當的診療,但是卻足以判斷一個治療方案是否遵循這樣的邏輯。
這個科研騎士做出的判斷,沒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
其中,這里面最有可能挖坑的,就是這科研騎士將女孩改造率提升之后,植入什么監控設備。但那些設備在離開診所之后都通辦法拆除與反制。
聽起來應該不是坑人的。
“另外,針對這種缺氧導致腦損傷的病人,我會推薦使用正在研發中的符合療法,使用以二轉還丹酶為主的多種藥物進行聯合治療。如果采用這種療法,我們這邊可以不收取任何費用。”胡醫生說道。
“如果不呢?”向山反問,“您會拒絕治療嗎?”
“不。但那樣的話,我們會收取一定的虛擬貨幣作為費用。如果您是武者的話,也可以通過接受雇傭的方式還債。”胡醫生說道,“在這種情況下,價格是我們來決定的。”
——啊哈,這個地方可沒有物價局來著…
向山感到由衷的厭惡。由于Yawill法的存在,所以大部分復雜有機物都是可以用細菌簡單制取的,成本很低。這里面真正需要投入成本的是“研發”。但科研騎士團唯一的責任就是研發,他們的一切資源都是“教團”與“庇護者”這個龐大但原始的組織所提供。這是他們的職責。
向山耐著性子說道:“能夠給我一份資料嗎?我想要看看這個新療法的具體情況再做決定。”
如果不是有求于人,或許他就該打人了。
“可以,完全自愿。”胡醫生聳聳肩,然后傳了一份文件過去。
向山運轉“一屋不掃”,確認無毒,沒有暗藏后手,然后將之點開。
胡醫生則指了指身后手術臺上的那個女孩:“那么,這之外的傷勢,我就得先處理了。您慢慢看?”
向山點了點頭,快速閱覽那份文檔。
其實作為一個技術愛好者,向山在聽到新技術的時候,就會先本能的覺得“這是好的”。他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然后才重新權衡。
和預想中的不同,這份資料好像沒有太坑。
王翼艾莫里是醫學領域的科研騎士。而到了今天,“醫學”已經縮水到了“義體化改造”以及“神經醫學”兩個大的領域。絕大多數疾病都可以依靠義體化改造搞定。而義體化改造也無能為力的少數疾病中,又有很大一部分可以被基因療法所治愈。而王翼艾莫里研究的就是神經醫學,研究大方向是神經損傷的修復。
王翼艾莫里最核心的組,是研究利用逆轉錄病毒的基因療法來修復損傷的。他希望可以克服還丹酶修復神經損傷所帶來的記憶丟失問題,甚至可以賦予神經系統強大的自愈能力。
而胡醫生所在的項目,則是研究利用復合的活性物質來做到相似的事情。
王翼艾莫里的兩個方向是相輔相成的。基因療法項目所取得的成就,可以為活性物質項目提供前進的方向。而活性物質項目的成就,也可以反過來成為基因療法項目提供靈感。
而至少在這個資料上來看,胡醫生所說的那個新型療法還是很人道的。
畢竟,對輕微損傷使用還丹酶,成本太高,而且風險不可控——女孩不是內家武者,不知道如何引導神經系統的重塑。還丹酶或許會引發性情、人格上不可控的改變。
而這個療法就是為了克服這一點。
當然,向山覺得,王翼艾莫里研發的那一系列療法的真正服務對象,應該是那些腦部嚴重受創、思維能力大打折扣的官府內家高手。嚴重的腦損傷讓他們思維都斷斷續續。而在這種情況下對他們使用還丹酶,就容易導致內功完全廢掉。
不過至少看起來還算靠譜。
向山也沒有只看表面。他悄無聲息的駭入了這家醫院的系統,仔細的感知。
但讓他困惑的是,這家醫院服務器內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運行。或許是經驗帶來的模糊判斷,向山總覺得那在運行的程序是個“蜜罐”一樣的陷阱。只要他對那玩意動手,就會招來可怕的反擊。
——那阿耆尼王的學生也在這個德拉科魯茲城,萬事小心…
帶著這樣的想法,向山繞過了那些線程,更加小心的在各個攝像頭之間跳躍。
他想要看看,這家醫院是否在背地里做不人道的勾當。
結果倒是好的。
至少在有攝像頭的地方,他沒有看到科研騎士學徒解剖活人的樣子。“折磨人取樂”的事情同樣沒有看到。
那些“志愿者”雖然看上去精神憔悴,但至少在復合營養液的作用下,比外面那些平民要健康一點點的樣子。
向山收回自己的注意力,然后看了那邊的胡醫生一眼。胡醫生的意識接入一個手術儀器,無數連接著不同型號手術刀、止血鉗、針的機械手在女孩身上快速移動。女孩身體被打開了幾個口子,那些機械在里面操作著什么。不斷有破碎的骨頭、壞死的組織內取出。
胡醫生的樣子看上去很輕松,仿佛對他來說,這就是一個小手術。
——是我多心了嗎?
向山沉吟。他還是有那么點猶豫。這個時候,如果駭入胡醫生的義體內,或許可以找到更多情報。但是,胡醫生卻是個搞神經醫學的科研騎士。這個領域的科研騎士可能懷有不俗的內功。向山或許可以壓倒胡醫生的內功,但是卻不一定可以在胡醫生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竊取信息。
不過,千千萬萬的科研騎士,里面出那么一兩個還有點人性的家伙,也不是不可能。
——或許應該信任這個人?
——甚至可以考慮將他發展為俠客的協助者?
向山搖了搖頭,將思維轉到本地的網絡社區上。
他找了一圈,沒有發現關于“null堂”的罪證——負面評價倒是存在。也有很多平民懷疑這些科研騎士老爺會抓人做實驗。但是向山卻看得出來,這些言論反倒是很荒誕。
向山用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博爾術:“喂,你怎么看?”
博爾術默默注視著手術臺上的少女,神態居然顯得很平靜:“我不知道。我覺得你可以做決定。”
向山思來想去。他發現自己確實無法提供類似的療法——不說更好的,就連效果稍差一點的都沒有。
王翼艾莫里畢竟是個科研騎士,是為人類開拓智識疆域的人。陶恩海記憶當中或許會有一些已經相當成熟的療法,但是也不會比這個更有優勢——況且,那些療法向山未必操作得來。
向山道:“我們同意接受該療法。需要什么文書嗎?”
“剛才那句話我已經記錄下來了。”胡醫生說道。
向山一愣,繼而錯愕:“我的聲音是語音合成器做的,然后使用的素材也是一個公開的語音包…”
——這豈不是可以隨便偽造?
胡醫生沉吟片刻,道:“你所擔心的這種現象,也不能說沒有。但是‘偽造認可來強迫他人參與人體實驗’會被認為是違反戴森原則的事情,被發現的話會被剝奪庇護。這樣做的好處太少,風險太大,科研騎士一般不會做的。”
——一般…
向山微微嘆息。
且不說這個扯淡的“認證”多么不靠譜,事后多么難以偵查、取證。單是胡醫生語氣中的“一般”,聽起來就很…很…
向山覺得心里有點堵。
但胡醫生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向山甚至懷疑,這家伙是不是基于“又坑到一個”的心理。
這貨甚至唱起了歌。
“Getovernow超越此刻,Getoverpain超越痛楚,Getovermind超越意志,JumpupGeed…覚悟決めるぜ做好覺悟Herewego一起上吧…仆が仆らしくいるために我為了成為我自己…誰の笑顏も曇らせない絕不會讓任何人失去笑顏…”
——這首歌…為什么會是這首歌…
向山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抬起手,往臉上靠去。
潛意識以為自己會流淚。
這聽上去還算明快的歌詞,讓向山覺得…讓他覺得…
——這是什么情感?
——懷念?我在懷念誰?
——還有…
向山感覺自己胸口傳來幻痛。
孤獨感淹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