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術打算攀上墨西哥高原。高原上的城市,比北方要稍微寬松一些。他或許能夠在那里在藏一段時間。
等這個家伙掌握了一些基本的技巧之后,他就可以繼續去做天猛交代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心中一團火熱,所以許久之后,博爾術才察覺到異常。
女孩回話的反應好像越來越慢了。
博爾術停了下來,將女孩放下。他這個時候才突然察覺,這家伙好輕。
這是失血過多的征兆。
博爾術看到氣若游絲的女孩,這才反應過來。他沒有嗅覺,也越發觸覺。裝甲下的壓敏電阻可以感受到一些沖擊,但是一些比較細膩的觸覺還是沒法再現。他感受不到流水,自然也沒法察覺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
博爾術將女孩放在地上,然后撕開她包裹身體的織物,稍稍檢查。
女孩的側腹部有幾道口子,少量組織翻了出來。這些都是激波或者跳彈造成的擦傷。博爾術背部的外裝甲已經滿是血跡,但是他們剛才的足跡上卻沒有什么血。
看起來應該是失血過多,導致這處傷口停止流血了。
這種傷勢放在智人身上,早就應該致死了。
“見鬼…”博爾術懵了。
除此之外,女孩身上還有肋骨的骨折,以及大量的淤青、軟組織損傷。
但與失血比起來,這都算不了什么了。
可能還有一定的腦震蕩。
“見鬼…”博爾術按住自己的額頭。
他意識到,這個女孩可能要死了。
“大俠?”女孩意識似乎有些不清楚了。她低聲問道:“到山上了嗎?”
“閉嘴!快了!”博爾術暴躁的回答道。
他來回走動,雙手不停的敲自己腦門,絲毫不顧這種行為可能引來追命游騎。
——我到底在干什么?
博爾術感覺到深深的挫敗感。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保護了什么…不,他現在的思維,殺起來就控制不住自己吧?他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去救誰的命了?
正常俠客這個時候應該怎么辦?
博爾術大腦感覺到劇痛。他精神中屬于“綠林”的部分在告訴他,這個女孩已經沒有救了,給她一個痛快對大家都好,反正她也不是山寨成員,無需傷心。
但是…
但是…
“我要怎么救她?”博爾術對自己問道:“現在要怎么做?”
女孩的傷勢在這個時代也沒什么太大的問題。基準人的缺氧損傷,可以支撐他們數小時不呼吸。這個時間段內,基準人只是會陷入假死狀態。這樣一段時間也足夠完成很多義體化改造手術了。
但是…
這手術要去哪做?資源呢?
基準人可以缺氧幾小時之后重新活過來,但是這個過程往往需要一些胸部按壓之類的幫助。而過了這個時間之后,基準人也同樣會死。
他可以在幾個小時之內潛入一座城市,然后找到一個可以做手術的地方嗎?
那些改造需要的義體,可以在這幾個小時之內準備好嗎?
恐怕不行。
那些游騎兵權限不低。附近的城市恐怕都有監控。
——去綠林嗎?去最近的山寨拜山,或者去搶一套義體?
——可我自己也不會…手術啊?那些寨子的寨醫?改造者?
博爾術很快否決了這個念頭。
寨子里的那些醫生,才是真正的草菅人命。綠林的改造者是不大在乎落草者的性命的。這些落草者在完成初步改造、接受集體記憶之后才會被視作“自己人”。他們甚至會在落草之人身上搞一些“腦洞”來。
那種粗獷的手藝,是真的不行。
死亡率太高了一點。
可如果自己搶的話…他外裝甲到了極限,替換的都沒有了。冷卻劑也消耗太多,甚至關節都開始劣化。一旦動手,他保證不了女孩的安全。
“還有什么辦法…不去城市?小型的荒野聚居地?也不對。聚居地的話,很難湊夠藥品,去治療缺氧什么的造成損傷,人造血液也不一定夠…”
“去哪…還有誰…”
博爾術突然愣住了。
接著,他渾身顫抖起來。
綠林人跪在地上,拼命拍打自己的腦門。他臉在地面上剮蹭,似乎十分痛苦。
他要背叛山寨了。
包括天猛在內的那些人。
博爾術跳起來,拳頭猛然刺向那女孩的頭顱。
但是有瞬間改變拳路,打在自己身上。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什么…
——我…我…
向山的左手握著一塊沾著漿液的硬盤。
這是他從一個追兵腦子里挖出來的東西。
向山現在的樣子有些凄慘。他失去了一條胳膊。聲子刀的刀柄勉強掛在腰間,身上的外裝甲也是坑坑洼洼,需要替換。
不過向山不是特別在意。他后腰上還別著一只手。那只手也屬于那追兵。向山覺得這一條胳膊不錯,所以在挖了存儲設備之后,也順便把這東西扯了下來。
這一只手比他原來的那條要好,不只是五指正面指間,手背、拳頭、掌緣都有高頻振蕩發生器。敏感度上或許不及騎士學徒的趙小姐友情贊助的那些,但是威力不錯。
“這么快就甩脫追兵了,看起來我的反追蹤技術也沒有退步,過得去。”
向山確實是不得不逃的。他也需要一些時間來散熱、保養系統。否則的話,他的戰斗力也會下滑。
另外,那些游騎兵表現出來的內功手段也很麻煩。
倒不是說無法應對。在失去了那個本地的主導者之后,遠程的內功攻擊對向山的威脅就大大減弱了。畢竟,“延遲”對于內力交戰也很致命。
向山就記得,阿耆尼王就曾在這方面做過手腳,戰勝了祝心雨。
向山真正覺得麻煩的地方在于,他必須壓制住自己的本能,克制使用“以彼之道”的欲望。
如果阿耆尼王的學生對他送出了什么“只有阿耆尼王知道的特殊惡意代碼”,他又用這一手將之返還回去,那么對方就有可能認出這是“以彼之道”。
到那個時候,他要面對的就不是區區幾個阿耆尼王得力手下了。
向山不記得祝心雨還將這“屠龍三招”交給了誰,也不知道祝心雨在武祖死后是否有將這三招傳出去,但是他知道阿耆尼王是認識“以彼之道”的。使用這一手,很有可能被認定與“圖靈”有關。
事情到了這一步,阿耆尼王必定會出手。
而憋住這練成本能的一手后,向山也無法盡情發揮。
再加上遠程協助的阿耆尼王弟子也有點水平,所以向山只能退走。
向山殺出包圍圈之后,有幾名追命游騎跟了上來。他們也不敢靠的太近,就與向山保持一千米左右的距離。
而向山又設計反殺。
那存儲器與手臂都是其中一名追命游騎貢獻的。
向山很是滿意。
突然,他頓了一下,接著緩慢后退。武祖腰間的收納裝置打開,向山將那一塊存儲設備扔進去,同時抽出一把磁力起子。他將手臂上的斷面拆下來,露出標準接口,然后又將自己肩膀上殘存的外裝甲撬下來兩塊。然后,他小心的對接手臂,連接導線等各種裝置。
幾分鐘的時間,他就感覺到了新的義體。
最后,向山用膠布將撬下來的外裝甲固定在手臂與軀干的連接處上,然后纏了幾圈,遮蔽各種連接線。
做完這一些之后,向山又等了好幾秒。
見沒有動靜,向山走出來,道:“你不是鷹犬吧?在這么近的距離,也不是想搞狙擊的樣子。你是誰?”
沉默片刻后,博爾術背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孩,來到向山面前。
“哦,那個綠林。”向山道:“你居然跟上來了?怎么做到的?”
博爾術猶豫了一下:“我敢跟上來。”
這位俠客好像沒有太刻意的遮掩自己的行蹤。看樣子,他好像是殺到那些游騎部隊的上級指揮官做出“以現有人數無法將之殺死,所以允許撤退”判斷。
這家伙,是非同一般的恐怖。
博爾術饒了一個圈,回到了戰場附近。那些追命游騎好像沒有預料他會回到這里,所以沒有攔截到他。在那邊,博爾術找到了向山留下的痕跡。
向山揮了揮新裝上的手臂:“居然說‘我敢’嗎?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吧。”
“你的同伴在去武館的時候,我記得是帶著一個肉身的少年人,對吧?”
“我的弟子嗎?說這個是干什么?威脅我?”
“既然你的弟子是肉身的,那么你一定有準備治療肉身的藥物,有一些義體化改造的資源。她傷得很重,我求你救她。”
博爾術猶豫了一下,將女孩放在地面上,然后按照古老時代的記錄,將雙手舉過頭頂,緩緩跪在地上。
“我知道,按照俠客的標準,我已經可以去死了。”博爾術說道:“你救她,我認罪,就是這么簡單?”
向山愣了一下。
他曾閱讀過萊夫、小毒蟲之流的記憶,間接感受過綠林的“共同記憶”。他覺得眼前這一幕不是很符合他對綠林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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