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向山最后一劍的時候,戴九太阿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甚至不能自抑情緒,所以他并沒有察覺到向山這一劍的用法有什么不對。
如果他還冷靜的話,那么聲子刀與亞平寧義體碰撞發出的巨響,就會讓他感到“敗家”了。
聲子刀并不需要這樣使用。只要輕輕一磕,就可以破壞晶體結構,切開裝甲。
向山這樣子一下切下去,就是在破開裝甲之后,有一路切開了包括電線、硅膠、生體組織在內一大堆“不是晶體”的東西。
倒不是不能切了。畢竟聲子刀刀身也是“開了刃的堅硬晶體”。
但是,這本身就會對聲子刀的劍身產生損耗,極大的降低這武器的壽命。
向山目前仍舊不希望暴露這武器的真面目。為了掩蓋這一點,他在揮劍的時候是用力切下去了的。
比起心疼刀刃,他還是更關注現在能不能逃出去的問題。
在切開這一塊連著肉的義體之后,向山便隨手一抖,將粘連在劍身上的殘骸抖落,然后收劍還鞘,預備突圍。
在這個過程當中,向山習慣性的朝著被自己切開的那義體再看一眼。
對于賽博人來說,“被劈成兩半”依舊不代表死亡。只要線路撲得好,映射做得棒,就算大腦不在義體的正中央你也不會有什么異樣敢。
有些義體就故意把大腦做在一些比較偏的部位。
早年間,就有俠客因為無法擺脫自然人認知的束縛,而吃過虧,在大優的局面下被人反殺。
但是,向山卻愣住了。
那具義體…非常的古怪。
它的下半身幾乎完全是生物組織部分,并且還有一場發達的消化系統,消化道幾乎占據了百分之八十的體腔,也沒有區分胸腹的橫膈膜。它的肺腑是一團連接著氣泵的呼吸半透膜。而心臟則干脆就是一團人工肌肉纖維織成的血管。
這不是人體,而是一個人形的生體發酵罐。
完全為了消化食物而生。
地上流淌的半消化食糜,讓向山都久違的感覺到了惡心。
但是向山卻沒有看到大腦。
這個玩意的頭顱,就只有一個細胞培養的舌頭。除此之外,整個頭顱就被各種電子元件塞了個滿滿當當。
根本就沒有裝下大腦的空間。
“這是…中計了?”
向山心念電轉,立刻想到過去時代的事情。
那或許是俠義剛剛出現的時候吧。
為了避免俠客的刺殺,那些暴政者以及他們的爪牙們,會準備好完整的替身。這些替身或是直連他們的大腦,或者是完全由獨立ai所控制,偽裝成刺殺目標自身。
向山見過一些很野的路子。有一個富豪,就把自己的生物腦撞在自己防爆車的座椅下面,就操控義體進行社交。
只不過,遠距離操控型的義體,一個ep就會原形畢露。而ai操控的,則很容易被內功有成的俠客讀出“破綻”。
——這是某種技術進步嗎?現在的ai,已經足夠操控義體,做出我也看不穿的“表演”了?
——還是說,這家伙之所以剛才連著網,就是以為大腦就在附近,需要進行操控?
向山腦海之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但是這都跟他沒什么關系了。
一擊不中,千里遠遁,這是俠客的守則。
既然行動已經出現了失誤,那么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逃出敵人的大本營,找個地方中重振旗鼓。
向山如此想著,扯下身上外掛的若干炸彈,轉身朝大門口跑去。
在火光之中,他快速接近這一層樓的出口。
此時此刻,這個城市的軍隊已經注意到美以美大廈了。如果他敢從外墻離開,那么就要做好臉接防空導彈的準備。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靠近大門口的一面墻壁突然破碎。然后,一根長鞭從里面飛出,如同森蚺一般卷向向山。
向山卻是壓低身體,然后出腳去踢長鞭中段。“鞭”這種武器,殺傷力全在末端,只要控制住這玩意…
但是下一秒,向山就為他還沒有完全更新的知識付出了代價。
長鞭如同活物一般在空中一折,凸出的那一段正正頂在向山的組件。向山被這一股沛然大力托舉,整個架勢都被破壞,被迫在地上翻滾一圈。
面前這玩意看起來像是鞭子,但實質上是一種造型特殊的“義肢”。里面完全是電動纖維交織而成,整個長鞭都是電子肌肉的構造,充滿了力量。
在極限的出力測試之中,這種長鞭,甚至可以輕松絞斷相同橫截面積的鋼條。
而它的外層,則包裹了最新銳的碳晶體材料,擁有接近鉆石的硬度與相對較強的人形。這些細微的鱗片就好像銼刀一樣,可以對外裝甲造成有效的損傷。
另外,如果有必要,它也可以成為帶電的武器。
一根,兩根,三根…
兩對,一共四根長鞭,從煙塵中揮舞而出。
向山所熟悉的時代,電動纖維還沒有這樣發達,因此這樣靈活的鞭類武器,他還真是第一次見。與自然人時代、刑求多過殺敵的鞭子不同,這根長鞭的每一寸都可以驟然爆發力量,成為致命的武器。
四根場面所織成的殺意之網兜頭罩來。向山極力翻滾躲閃。
盡管他避過離開幾乎所有攻擊,但不得不說,聲子刀實在是太長了。劍鞘中段不可避免的被刮中,飛到一側去。
而這個景象,卻讓戴九太阿差點罵了出來。
他其實不是很在意這寶兵刃最終落到誰手上。畢竟這是已經給出去的東西,六龍教最多就當“投資失敗”好了。他之所以會這樣關注,還是因為不希望有人通過那把刀,找到自己身上,繼而牽扯出六龍教的存在。
而向山剛才硬劈亞平寧的那一劍,也表示了他不像暴露那武器是聲子刀的態度。
如果這些俠客從這里逃出去了,然后再到其他地方活動一段時間,估計誰都不會來懷疑這寶兵刃的來路了。
畢竟,一些江湖名俠,可是連更好的寶兵刃都拿得出來的。
但若是他就這樣折在了這里,那么這兵刃的來路,就有可能被追查出來。
所以,在這一瞬間,他迅速盯緊了所有武者。
如果有人抱著“要把那俠客繳械”的想法,去撿地上的兵刃,那他也就不得不行動起來了。
——更何況,這個家伙很有可能…
另一邊,向山剛剛才逃出那些長鞭的籠罩范圍,還沒來得及去搶回自己的武器,就聽到煙塵之中的一聲尖叫:“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你殺了我!你砍了我!好痛啊!”
這聲音似是怒吼似是哭嚎,但聲紋卻明明白白,屬于亞平寧·趙。
“剛才那個是替身?本體在這邊?不對,為什么會這樣…”
“你來這里盜竊論文,怎么還會問出這種低級問題呢,俠客。”
另一個怨毒的聲音,從向山的后方傳來。
本格爾站了起來,雙手支撐在欄桿上道:“如果你早來一天的話,那剛才那一劍,就真的殺死了那位小少爺了。可惜啊,可行。剛才操控那具義體的,不過是一個假性人格覆面而已。”
——又是這個詞…假性人格覆面…
——人格覆面到底是什么東西?“真性”和“假性”又是什么?
“只不過啊,這個‘暴食’的假性人格覆面,還在最終調試階段,所以我們還沒有斷開他的生物腦與這義體的聯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大腦已經被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去了。”
“所以,你剛才的那一劍,已經投過義體的感知,化作電信號,斬在了這個小少爺的精神上。他的人格覆面所組成的小型網絡,有相當一部分都感受到了這一波沖擊。”
講到這里,本格爾產生了一股發自內心的憤怒:“你知道嗎?你這個混蛋…我辛苦設計實驗,就是為了排除不可控變量的干擾,把握人格覆面生成過程當中的一切參數。我為什么如此辛苦的要這家伙培養不同的,為什么要求他屏蔽社交,為什么要不斷重置他的記憶…”
“一切都是為了控制變量啊!”
“被添加了你‘那一劍’那種計劃外的精神沖擊,這一組數據我還怎么做?”
沒有來的,向山感到了一陣憤怒。
——你現在如此憤怒,居然只是為了…為了數據?
——那些聽上去就足夠殘忍的“控制變量”,對你來說居然已經稀松平常?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彈窗出現在向山的視野之中。
是那個神秘的內功高手,他終于再一次的聯系到了向山。
你的行動失敗了。你將一個假性人格覆面錯認成帶著生物腦的目標人物。真正的生物腦,在本格爾身后的那個房間里面。它和這一層樓的路由器是緊挨著的。
但是我必須得提醒你,你最多還有一刻鐘的時間。一刻鐘之后,更多的守備軍就會涌入美以美大廈。到時候,就算有我的幫助,你也死定了。
請立刻準備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