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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塵世蚍蜉

  浪頭濺起的水從天上灑落,將所有毒神壇弟子衣衫濕透。

  冬末初春的寒冷浸透進來,每個人都在顫栗。

  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的。

  失魂落魄的毒神壇主看著那一劍斷開的大江,緩緩合流,看著那帶著惡神面具的山神壇壇主和山神一同,血灑江河,整個人都有些魔怔了。

  回過神來時,這才發現那白衣少年不知不覺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

  毒神壇主呆呆的看著空塵子,仿佛在看著一座山、一朵云、一片天,唯獨不像是一個人。

  只有這樣如山、如云、如天一般的存在,才能讓人感覺如此遙不可及,不應該出現在人間。

  “五神教的教主在何處?”

  毒神壇壇主看著這白衣少年看著自己的眼神,和昔日他第一次見到五神教的教主,看他時的目光一摸一樣。

  ”以人祭祀,是否代價太大?這些年下來朝廷視我們為眼中釘、民間怨聲載道,可否另尋祭物?”初登壇主之位的自己,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教主穿著一身戲服,手一動,臺上各路角色紛紛跟隨著一起起舞。

  “世上難道還有比人更多的?”

  “人,就好像是草,死的再多又如何?”

  “前朝末年,黃侯起兵,十萬鐵甲屠戮江州,江上漂浮的尸體魚兒吃了一個月都沒有吃完,江州十室九空。”

  “幾十年過后,江州依舊是那個繁華如煙的江州。”

  “他們就和野草一樣,殺不絕!斬不盡!”

  他一生都沒有忘記過那面具后的眼睛,以及冰冷徹骨的話語:“五神教的價值正在于此,若是爾等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的話,就那等野草一樣,不如喂了五神去吧。”

  一句戲腔唱出了對悠悠眾生的漠然:“塵世蜉蝣,朝生夢死。”

  死死的看著空塵子的眼睛,毒神壇的壇主嚇的連連后退,最后翻滾在泥漿里,一邊退還一邊大叫。

  抽出腰上的刀,既狼狽又可笑的指著空塵子。

  “不要在我面前裝出這樣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你和他一樣,你們都一樣。”

  “你們這樣的人,真的在乎什么道德正義嗎?這世上還有什么東西能夠限制住你們?”

  “她視我們為豬狗,視世人為草芥。”

  “而你在玩著一場戲耍紅塵,行俠仗義的把戲。”

  “你們高高在上,根本就沒有將我們這些凡人放在眼里過。”

  毒神壇壇主大吼大叫,最后說完了,卻好似失去了渾身的力氣,趴在地上如一條老狗一樣笑得滿臉淚痕,喘不過氣來。

  頭發散開,渾身污痕,再也沒有了半分江州毒神壇壇主的氣勢,而是一個瘋子。

  空塵子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動作,仿佛在等著他說出最后的答案。

  直到良久之后,毒神壇壇主才平息下來,不知是真正絕望了,還是累了。

  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

  “我們早就被利用完了,只是沒有用的廢物罷了,我們替其建立五神教,這么多年下來他想要做的事情早就辦成了,而我們也不過只是被拋棄的當作替罪羊的軀殼罷了。”

  “你找不到他的,他才不會為了我們這樣的螻蟻和你這樣的人為敵。”

  毒神壇壇主看向了空塵子:“你不是神仙嗎?你掐指一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找不到他的。”

  毒神壇壇主頃刻間動了,又或者知道面前這人不會放過自己,抓起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毒神壇最后的選擇,還是證明了他是一個江湖人。

  血次啦一聲飆了出來。

  強忍著慘痛,不想出聲,仿佛在維持著自己最后的一絲尊嚴。

  卻擋不住渾身的無力。

  最后跪在白衣少年的面前,栽倒在地上。

  身體搖搖晃晃,渾身滿臉是血的看著他,然后咧開嘴對著他笑。

  “我是個…”

  “螻蟻!”

  臨死之前,他仿佛再次聽到了那綿長的戲腔,還有如同彩云一般起舞的身影。

  “塵世蚍蜉,朝生夢死。”

  毒神壇壇主閉目,從渡口上滾落了下去。

  江河滔滔,水浪一卷,便隨著波濤飄遠。

  白衣少年轉身,從江岸走過。

  而身后毒神壇前來參與圍殺的弟子們,一個接著一個化為灰飛煙滅。

  最后整個渡口之上,空無一人。

  這個時候一縷青光涌出,青龍護法童子坐在青龍劍之上,露出一副嫉惡如仇的模樣。

  “此人該死,壞事做絕,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喂了毒神那種妖物,死的這么簡單便宜他了。”

  “還沒結束!”白衣少年獨自向著大道上走去。

  那方向和路的盡頭,是元德坊。

  整個江庭郡,因為毒神和山神之死爆發的沖擊,才剛剛開始。

  盤踞江州世代的五神教,也從今夜開始崩塌。

  山崩之時,落石砸死的也不僅僅只是一個毒神壇和山神壇,甚至也不僅僅只是一個五神教。

  兩岸煙花之地,從毒神出現在江面上之后,就看見大量的人朝著這里聚集。

  兩岸之上黑壓壓的全是人,哪怕早已風平浪靜,哪怕仙人早已不見,都未曾散去。

  同時也有著各種各樣的人趕來查看和收集消息,有人得知毒神和山神死后歡呼雀躍,有人則是滿面黑灰。

  整個江州,哪家勢力和五神教沒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不論是為官、經商、還是各種底下勢力等等,都脫不開五神教。

  他們匆匆將毒神和山神之死的消息給帶了回去,同時也將鞏州劍仙空塵子來到江州的重磅消息,給傳播到了地方。

  在毒神金蟾死去的時候,一個穿著官服的官員也匆匆離去,迅速乘坐馬車來到了元德坊的建王府。

  建王府府邸占了整個元德坊足足一半,里面亭臺樓榭重重、園林假山環繞、奴仆上千人。

  今夜也是推杯換盞,歌舞不休。

  堂上滿座都是江州的各路文官、甚至還有武官,一個個都被建王府拉攏收買。

  可以看得出,整個江州已經徹底落入了建王的手中,從上到下逐漸的被起掌控,成為了王府的人。

  坐在正堂高處的是一個穿著常服的英俊威武男子,看上去頗有些龍盤虎踞的氣勢,這便是建王陳睢。

  此刻有個太監模樣的人,上前附耳說了什么,建王立刻站了起來,走到了后面。

  那匆匆趕來的官員立刻跪伏在地。

  “王爺!毒神死了。”

  “今夜毒神壇和山神壇兩壇伏擊那鞏州劍仙空塵子的計劃失敗了,看起來對方早有準備。”

  建王正是靠著五神教才在被分封到江州之后,如此快便掌握了整個江州上下,此刻哪里有不關注。

  這官員看上去也有些惶恐,被那江面上毒神金蟾被活活燒死的一幕嚇的不清。

  “下官看著那毒神被活活燒死,整個大江之上都化為一片火光。”

  “我估摸著回來這段路上,毒神壇的壇主還有山神壇,也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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