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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嗯,甜

  一路開車向西南開往陽關鎮,日頭就愈發的毒了。

  按照打聽到的消息,他們一行人需要穿過陽關鎮再往下扎到鄉,紅太陽小學就在極其偏遠的戈壁灘上。

  但其實往陽關鎮走的時候,周圍已是沙漠戈壁了,可又有連片茂密的葡萄園,真就是荒蕪又盎然的。這里自古以來就是通往西域門戶和絲綢之路南路的必經關隘,現如今成了葡萄成片。

  是敦煌市最偏遠的鄉鎮不假,與此同時也是葡萄產業發展最好的一處勝地。

  給車加油休息的時候,盛棠瞧見路邊有賣葡萄的。

  當地的葡萄農,偶爾會見幾個,帶上只小馬扎往路邊一坐,雖說戴著寬大的遮陽帽,但皮膚還是曬得黝黑。腳前放倆手編筐,里面裝滿葡萄,粒大皮薄一看就新鮮,葡萄與葡萄之間以葉子相隔。

  盛棠頂著大太陽蹲在筐前詢問價格。

  農戶實在,給她擇了一小串讓她先嘗味道,給了比市場低出很多的價錢。

  江執走上前的時候,落下來的身影恰好能把盛棠擋個嚴實,瞧見她跟只鵪鶉似的蹲姿就想笑。

  見她喜歡吃,挺爽快的,兩筐葡萄都包了。

  農戶眉開眼笑的,介紹自家葡萄園,歡迎他們有空來玩。又跟盛棠說,“小姑娘,你對象可真疼你啊。”

  說這話的時候江執正在不遠處用水洗葡萄,都不上化肥無污染的,葡萄簡單沖一沖就能吃。

  洗葡萄的時候他動作挺干脆利落的,有水花濺了他的褲腳,他也沒在乎。

  就挺簡單的行為,卻看得盛棠心口悸動,兩年后的江執身上多了一種叫煙火氣的味道。

  嘴上不承認,“他不是我對象。”

  農戶笑得挺憨,說起話來也直接,“反正肯定是喜歡你呀小姑娘,你在他眼睛里呢。”

  喜歡一個人,眼神藏不住啊。

  等盛棠上了車,心想著現在的農戶說氣話來都這么哲學了,特意看了一眼江執…的眼神。

  他正在系安全帶,見狀轉頭瞅她,笑了笑,微微探過來替她把安全帶也系上了。

  “吃葡萄吧,都洗干凈了。”

  盛棠嗯了一聲,摘了一粒普葡萄入口,可真甜。

  問他,“吃嗎?”

  “來一粒。”

  盛棠本想著整串遞給他,但見他開車也不方便,直接摘了一粒送他嘴邊。

  他張口接住,幾下吃完,轉頭看了她一眼,笑,“嗯,甜。”

  坐在后面的祁余探頭過來,搶了一串葡萄,又瞅了瞅盛棠說——

  “你得做好防曬啊,你看你的臉都被曬紅了。”

  盛棠:…

  穿過大片葡萄園和棗園,又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戈壁灘。越往里走就越荒涼,見不到人煙。

  又輾轉了數把小時,可見零星屋舍,也終于到了照片上的那所小學。

  紅太陽小學。

  沒等走近就能看見這幾個大字,背景是漫天黃沙。

  相比照片里的一間簡陋小屋,現實里的紅太陽是三間房,除了中間那間有翻修的痕跡外,其他兩間都挺新的。

  祁余拿著照片對比了一下。

  翻修的那間就是照片里的。

  天色已經稍暗了,天邊潑了大片的紅。

  這個時間學生們早就放學了,不見人影。學校也沒圍欄,出了教室就是戈壁灘。正對面立著旗桿,上面掛著五星紅旗。

  最外側有個棚子,養了兩頭牛和三只羊。牛在吃草,羊在睡覺,看見人也不怕,挺愜意的。

  一旁的桿子上栓了頭驢,也在悶頭吃東西。

  再旁是口大石磨,看樣子是經常磨豆子。

  江執透過窗子看了看中間那間房和東翼房,兩間都是教室,擺滿了桌椅,黑板上的字跡還沒擦干凈,半首詩還留在上頭——

漢使牧羊旌節,閼氐上馬琵琶。夢里身回云闕,覺來淚滿天涯  粉筆字寫得漂亮。

  突然驢子叫了,一聲急過一聲。

  嚇了江執和盛棠一跳,扭頭看去,就見是祁余站在那,高舉雙手跟投降似的,一臉無奈——

  “我就是摸了它一下…”

  弄得跟他要占它便宜似的。

  盛棠剛要打趣說你這個禽獸,連驢都不放過…就聽爽朗的笑聲揚起,“那頭驢脾氣可不好,小伙子你小心點,別被它踢到。”

  祁余一聽這話,趕忙往這邊跑。

  是剛從西翼那間屋里走出來的男人,看上去五六十歲,兩鬢斑白,皮膚跟當地人一樣黝黑粗糙。樸素的褂子長褲,洗得都泛白了,但是很干凈。

  年紀看著挺大,但精神矍鑠,腰板挺直的戴著眼鏡,挺有文化人的氣場。

  一手拿著老式鋁飯盒,一邊裝著米飯,一邊是菜。白菜炒土豆、紅彤彤的蘿卜干咸菜和一小塊當地腐乳。一手拿著筷子,許是聽見動靜才出來看看。

  江執走上前,主動伸手,“您是齊校長?”

  他將筷子并到一手上,伸手與江執相握,“對,是我。”

  齊健翔,紅太陽小學的校長。紅太陽從最初的小土坯房到現在的三間大瓦房,都是靠著他和后來的兩位老師堅持下來的。

  在敦煌做支教一待就是三十多年。

  請了江執他們進屋,得知是從市區一路趕過來的,就把飯桌擺上了,招呼他們一起吃晚飯。

  還一個勁說,“別嫌棄啊,咱們學校的教工們平時都吃這些,這些菜啊都是農戶種的,綠色健康。你們就是趕來晚了,再早點就能跟學生們一起吃上本地豬肉,香著呢。”

  又說孩子們都在長身體,可能吃了。

  說話間能看得出他挺高興的。

  祁余以前聽他爸說過,說這學校里以前學生少,都是這位老校長挨家挨戶去做思想工作,求著大家伙把孩子送來上學,特別不容易。

  孩子們送來之后白天的飯就在學校吃了,學校確實負擔挺重。

  他們仨當然不嫌棄,幫著盛飯端菜,用來裝菜裝飯的不是盆就是缽,挺憨實。

  齊校長說,“現在好了,大家都希望自己家孩子能上學讀書,送來的孩子就多了不少,你們看東翼那間房都是后蓋的,學校現在得到了愛心資助,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

  在提到祁師傅的時候,齊校長直惋惜嘆氣,“是個好人啊,我們都認識好多年了,他小時候吃過苦,就不希望看著孩子們吃苦,總往這送東西…”

  說著,神情落寞了下來,“他走那年新房子還沒蓋起來,要是能看見該有多好。”

  祁余聽著心里難過,悶頭吃土豆。

  盛棠也是傷感,如果祁師傅在天有靈知道現在紅太陽小學已經得到資助了,是不是也能安心了。

  江執始終理智,感嘆歸感嘆,但一心想著的是拓畫的事。

  他問及了兩年前的事,并且給齊校長看了一眼手機上拓畫的照片。

  不想齊校長還真記得,指著手機上的照片說,“對對對,這就是老邪頭的東西,我印象挺深的。”

  江執問他為什么會記得這么清楚,就見齊校長重重一嘆氣——

  “我呀,是特別后悔,當初我就是出于好心,給他跟祁師傅穿了個線,祁師傅也是通過我才認識的老邪頭,誰知道后來就出事了呢!”

大熊貓文學    他以時間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