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PF團隊的人就踏上了飛往敦煌的航班。
敦煌的機場不大,能夠直飛抵達的航班更是少之又少,每天就一趟航班。PF團隊的人不想在西安或蘭州轉飛,所以寧可早早就爬起來趕直飛的航班,大不了就在飛機上補覺。
盛棠昨晚沒睡好,喝了酒反而翻來覆去了很久,勉強睡著了還是淺眠,一點動靜就驚醒了。
竇章竄到盛棠身邊時,見她闔著眼,小聲加小心——
“老師…盛老師?”
盛棠只是閉目養神,壓根沒睡著,聽見了但也沒睜眼,只是淺淡地嗯了一聲。
竇章輕聲道,“司少爺說老師您昨晚上也喝了酒,挺怕您胃病再犯的,我要了杯溫水,您喝點吧。”
盛棠這兩年都不怎么有吃早餐的習慣,上了飛機后更沒胃口,司邵給她點的餐她都沒吃,就一直挺到現在。
她睜眼對上竇章的一臉關切,說了聲謝謝,伸手接過杯子喝了兩口。
胃的確不舒服,一喝酒就這樣,但還忍不住總想喝。幾口水下肚,說不上多能緩解胃的不適吧,至少不排斥。
“老師…”竇章笑嘻嘻地問她,“這還是我第一次去敦煌呢,敦煌好玩嗎?”
一年前,公司來了幾個實習生,其中一個就是竇章。他喜歡傳統文化,對敦煌文創挺感興趣,于是就給分到了PF團隊,最后由盛棠帶他。
從棠棠到盛大神,再到竇章口中的盛老師,盛棠用了兩年時間。
人人都說她像是坐了火箭似的步步高升,畢竟才過了兩年。
才嗎?
人人都覺得兩年時間沒多久,其實說起來也的確沒多久,可盛棠總覺得像是過了兩輩子似的,所有的活力和生龍活虎都留在了前兩世。
竇章知道盛棠,那么個網絡紅人和傳奇般的求學經歷,任誰看了都記憶深刻。
所以一聽她能帶他,樂得跟什么似的,三天兩頭問盛棠,“那我現在是不是您的徒弟了?關門弟子的那種?”
徒弟嗎?
盛棠思量了很久,跟竇章說,“我們這行沒關門弟子一說,我就是帶帶你,讓你盡快適應工作環境和強度。”
可竇章挺認真的,忙說,“那…我叫您老師吧。”
盛棠其實沒有帶徒弟或帶學生的心思,但見竇章特別真誠,也就默許了,任由他左一聲老師右一聲老師叫。
司邵還挺欣慰的,恨不得是那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跟她說,“行啊,咱家的棠棠也收徒弟了。”
盛棠反復強調她沒收徒。
司邵輕笑,“但竇章那小伙子是真心把你當師父的。”
這話倒是一點不假。
自打竇章“跟”了盛棠后,那可真是打心眼里視她為師父,雖然她不讓他喊師父。
可在外面逢人就說,“我師父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盛大神,是響當當的飛天盛唐。”
為此,盛棠也懶得糾正,任由他去了。
只是她十分不理解一件事,問他,“竇章是你真名嗎?”
竇章把頭點得跟搗蒜似的,“是真名老師!我爸姓竇,我媽姓章。”
盛棠恍悟。
合著還真是緣分,百家姓里挨著。
竇章見她這么問,十分好奇,問她,“老師是不是覺得我這名兒不好記啊,沒事兒,您給我起個昵稱也行。”
昵稱…
盛棠冷不丁想到江執給她起的外號:棠小七。
江執說,你的名字太難記了,棠小七好記。
一個傻啦吧唧的外號,她聽得別扭,他叫得自然。時間一長,她竟也習慣了,后來跟他戀愛了,他叫她小七。
小七,小七,從他嘴里念出來的時候就格外好聽,那時候她不再覺得棠小七是個外號了,而是昵稱。
那晚在迎客賓館,他在她身上肆意而為,在她耳畔低喃:小七…你是屬于我的小七,只屬于我…
她真的以為,這一生她只屬于他。
盛棠跟竇章說,“你的名挺好記的。”
沒什么昵稱,她也不會給誰起昵稱。
但有時候也會叫他,竇小章。
竇章是北方人,說話喜歡帶兒化音,所以從他嘴里念出來的名字就成了:竇小章兒。
時間一久,盛棠也會帶著兒化音叫了。
竇章見她久久不出聲,心里沒底了,又輕輕叫了聲,老師?
盛棠這才從紛雜的回憶里走出來,想了想,沒回答,反而問他,“你喜歡敦煌嗎?”
竇章想都不想連連點頭。
盛棠扭頭問他,“你喜歡敦煌什么?”
這次竇章想了想,說,“具體吧還說不上來,就是總有種挺不真實的感覺。”
“不真實?”盛棠不解。
“是啊。”竇章兩眼亮得很,就跟裝了倆燈泡似的,外加一臉的憧憬,“就是那種明明真實存在卻總像是生活在傳說里似的,敦煌就是給我這種感覺。”
盛棠看著他。
他眼里有光,是理想,是追求,是對美好未來即將到來的期待。
曾經,她眼睛里也有光。
江執跟她說,小七,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藏了星星。
她輕嘆一聲,笑了笑沒說話。
轉頭再看外面,云霧繚繞,想起自己第一次獨立飛往敦煌的時候,全程都在緊張、興奮和期待。
一轉眼,也是好多年過去了啊。
竇章不清楚她的心思,又想了想,小心翼翼問,“老師,您是不是…不大喜歡敦煌啊?”
問完轉念又一想,不對啊,如果不喜歡的話為什么還要做敦煌的文創設計呢?
盛棠卻始終沒回答他自己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重新闔了眼,靠在椅背上,輕喃了句,“我累了,別吵我。”
好吧…
竇章問了個寂寞。
老師向來怕吵,這是他跟了她之后就知道的事,所以他就不敢再追問了。
他覺得…嗯,可能,老師真的不喜歡敦煌吧。
從事敦煌文創,或許,在老師眼里就只是份工作…
初夏的敦煌并不和煦,大太陽一蹦出來時,氣溫就漸漸能爬到爆表。
PF在敦煌的工作室能叫得上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連休息帶工作,空間劃分挺清晰,外加一個能做飯、喝咖啡的小廚房。
回來之前就約好了小時工打掃,常年雇傭的,大家也都熟悉。見他們大包小包地進門了,小時工阿姨笑笑說,“在飛機上都沒吃好吧,午飯我都給你們做好了啊,趕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