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執的直截了當打了個盛棠措手不及,然后猛地想起之前在餐桌上她提到薛梵時他看她的眼神,的確是她反應太大了。
話說到這份上,也沒必要遮著藏著,她點了點頭,小心翼翼抬眼看他。
客廳只著了落地燈,巴掌大點的空間是鵝黃色的光暈。暗影籠罩著江執,映不亮他的眼,從盛棠這個角度來看他,就覺得他眸里深邃如海,望不見底。
江執開口,嗓音仍舊低低的,問她,“什么時候知道的?”
盛棠見他面無表情,一時間也拿不準他的心思,期期艾艾地說,“我那天聽到了你和胡教授的談話,提到了薛教授…”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行為說出來怎么聽著都不算正大光明,她也沒法理直氣壯。
見江執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瞧,盛棠更覺得無地自容,解釋說,“師父啊,我真不是有意聽的,就那么一耳朵,真的真的,多余的話我都沒聽見,我——”
江執驀地拉過她,她一個沒防備就撞他懷里,緊跟著被他壓在沙發上,他的吻落下來…
截了她所有的解釋。
那些個不安、愧疚和彷徨都湮在江執的這一吻里。
男人的氣息裹著酒氣一并于她的唇齒間,甘冽又勾著人心晃蕩,還有陽剛的辛辣、強勢。她被他壓得緊,幾乎是被迫著承受他的吻。
照比平時,今晚的他似乎沒有克制,吻來勢洶洶,她只覺得唇舌生疼,是被他牽引著一路走。他一手控著她的頭,一手箍著她的腰,也是被捏得疼。
想叫,聲音又被他堵住。
似火,能將她焚燒。
她的心一直勾著嗓子眼,近乎停跳,手抵著他的胸膛,只覺手心之下的男人心跳也快速而強烈有力。
氣促,是兩人呼吸的交纏。
盛棠大腦混漲,卻敏感覺出江執箍著她腰身的大手蜿蜒而上,貼著肌膚的溫度。
滾燙。
是掌心的溫度,連同他的手指。
盛棠整個人都是僵的,直到察覺出衣扣一解…
她猛地顫了一下。
江執察覺出來了。
埋在胸前的頭抬起來,一張俊臉雖說有醉意,可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欲念,肆意泛濫。
盛棠盯著他。
只覺得他眼睛里像是關了頭獸,正欲沖出牢籠,將她拆骨入腹。這種強烈的情感著實令她膽怯心驚。
陌生,可又隱隱的期待。
期待什么?
期待他一口把她給吞了?
平日里她是總浮想聯翩,可輪到真格的,她有那個膽量嗎?
江執似有克制了。
雖說還壓著她,但再開口時是調整了呼吸的,他低低問,“你叫我什么?”
盛棠咬唇,唇上還沾著他的氣息。她開口,聲音軟綿綿的,“順嘴了…”
“小七。”江執摩挲著她的眉骨,很認真地問她,“是不是直到現在,你還沒適應你是我女朋友的身份?”
“不是不是,我可適應了。”
心里惶惶的,老天,她要是真還沒適應的話,他是想怎么著?退貨啊?
江執垂眼看她,見她眸光閃爍,再次確定,“真的?”
盛棠不敢猶豫,用力一點頭。
“每次看見我,第一個念頭就是我是你男朋友?”
盛棠點頭。
“不是師父?”
盛棠搖頭。
“不是偶像?”
盛棠再搖頭。
“叫我的名字。”
盛棠十分聽話,“江執…”
江執低低再道,“小七,說你愛我。”
盛棠噎了一下。
江執微微挑眉。
盛棠盯著他的眼,“有點肉麻,說不出口…”
江執低嘆一聲,壓下臉,薄唇落她額頭上,又一路下延,落她鼻尖、唇角…盛棠也不知道他今晚這么反常是因為喝醉酒了,還是因為打了肖也心情不好,心想著,別親了、別親了,再親我可就要耍流氓了。
她覺得此時此刻,她的手就很想不老實…
“你說,我想聽。”江執的唇滑到她耳畔,低聲懇求。
盛棠覺得整個人的毛孔都打開了,被他的氣息燙得直激靈,就那么軟綿綿的、跟魂神被牽著走了似的,說,“我愛你…”
江執笑了,忍不住又吻了她。
見他笑了,盛棠的這顆心也算是有所著落,等他抬臉,她問他,“那你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江執摸著她的頭,點頭。
有她在身邊,心情就不會一直糟。
“我跟他的感情不好,所以你沒必要替他說話。”江執低語,“傻。”
盛棠反應了好半天才明白江執口中的他是指薛梵,思量少許,說,“如果真的不在乎,那你來敦煌做什么?那你打肖也那幾拳算什么?還有你工具箱里刻著‘匠’字的修復刀,就是薛梵教授的吧?”
江執聞言,凝視了她許久,然后坐起身來,整個人靠在沙發上,看上去有點頹。
盛棠看著這樣的一個江執,忽地就心疼了。
想他平時是個什么樣的人,瀟灑不羈,我行我素的,又曾站在神壇之上受人敬仰,在專業領域無人取代,哪里像今晚這樣。
原來,他也有無助痛苦的時候。
盛棠坐起來,貼近他,她開始反思自己剛剛的話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
良久后,江執問她,“你想聽我小時候的事嗎?”
想,當然想!
盛棠巴不得的,哪有交男朋友交的連他曾經的事都一無所知的?
“我覺得關于你以前,還有薛梵教授的事你都不愿意講給別人聽。”
像是肖也,都跟他認識那么多年了,竟然不知道薛梵就是江執的父親。這該是江執心底的傷痛吧?所以哪怕她真的好奇,也不能逼著他倒出心中苦楚。
太殘忍了。
“你不是別人。”江執牽過她的手,十指相扣,低語,“所以小七,我想說給你聽。”
盛棠心口一暖,又有輕輕淺淺的疼痛感,她點頭說,“好,你說,我聽著。”
江執低頭,看著相扣的十指,看了許久后說,“這不是我第一次來敦煌,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來過這里,當時跟著我爸沒少往石窟里鉆,鉆到我幾乎對莫高窟每一窟的情況都了若指掌。”
說到這兒,他轉頭看著她,“在故宮的時候,你不是問過我為什么對倦勤齋里的工藝那么清楚嗎,是我爸。他作為技術支援修過那里,最難修的工藝就是出自他手,可以說,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也是在倦勤齋里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