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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胡鬧

  盛棠石化。

  怔愣半晌以為自己是撥錯電話了,看了一眼屏幕,確定是江執的手機號沒錯后才反應過來,這聲音她聽著其實不陌生。

  程嘉卉。

  江執的手機在程嘉卉手里?

  盛棠一時間五味雜陳的,手機不是該隨身帶著的嗎,怎么在別人手里?而且,程嘉卉怎么就能隨隨便便接聽江執的電話?如果沒有江執允許的話,這種行為也太不禮貌了吧…

  青梅竹馬…關系就要這么親密嗎?

  “小七?”程嘉卉在那邊輕喚。

  盛棠聽著這稱呼是史無前例的刺耳,從江執嘴里念出來的時候還沒這么不舒服。她抿了抿嘴,“我師父呢?”

  青梅竹馬就了不起是吧?

  他是我師父。

  那擱以前都是很特別存在的家人,家人總能比得上你個青梅竹馬的了吧。

  手機那邊笑了,輕柔和善,程嘉卉非但沒受影響,反而說,“原來你叫江執師父啊,他現在不大方便接電話。”

  不方便?

  做什么了就不方便了?

  盛棠覺得呼吸一陣緊過一陣,但也不能一時頭熱惹了這個紅花會看笑話不是?她壓了壓情緒,說,“那就等他方便的時候再說吧。”

  “如果你有急事的話可以先跟我說,我轉告你師父。”

  盛棠第一反應就想懟,我是有事,但我憑什么要跟你說?你還真當自己是師娘了?怕你還真吞不下我這個徒弟。清清嗓子,她輕笑出聲,“事兒肯定是急事兒,但關系到我們組的工作計劃,實在不方便跟外人透露,抱歉啊。”

  掛了電話,盛棠覺得手指頭都在抖。

  莫名氣憤啊。

  什么意思?公然挑釁啊?別說她盛棠不怕事兒,那擱到平常都是惹事兒的主兒,還怕你這么個道行淺的?光是用罵的她都能把這紅花會罵都花殘。

  盛棠越想越氣,先撇開江執不談,程嘉卉剛才勝券在握的口吻著實令她厭惡。

  想著還要不要回過去找個茬趁機嗆她幾句,手機在手里死攥著,念頭壓了又起,后來覺得不行,她倒不是怕給江執丟臉,反正江執那個人也不怎么要臉,關鍵是,丟的是自己的臉,她要臉啊。

  她罵爽了不要緊,要緊的是她在這邊罵,紅花會就在那邊優雅從容地聽,豈不是用她的粗魯來襯托紅花會的涵養?

  盛棠已經自行腦補出這么一場畫面:紅花會拿著手機開著免提,嬌滴滴地窩在江執的懷里嗔怪,你怎么收了這么個牙尖嘴利的徒弟?

  不、不對,紅花會不會這么做,太明顯的挑撥離間了,而且這種典型的外美內邪的人設在影視劇里很常見,手段也大同小異,保不齊江執已經免疫了。

  所以…

  盛棠又想到另一場景——

  還是她在手機這頭罵,紅花會在手機那頭聽,然后裝作不經意被江執聽見,江執聞言不悅,說罵得這么難聽你怎么不反駁?紅花會風輕云淡地說,她就是個小孩子,又是你徒弟,我跟她計較干什么?

  盛棠一拍桌子,沒錯,這才是紅花會能做出來的段位,比那種撒嬌裝弱賤浪小妖精的手段高明多了。能讓男人覺得,這女人可真優雅,真能替男人扛事兒…

  整個手掌拍得麻嗖嗖的,盛棠齜牙咧嘴,果然義憤填膺要不得,疼死了。

  手機陡然響了。

  這深更半夜的嚇了她一跳。

  拿起一看,是江執。

  呦呵,難道是她高估了紅花會?不等著挨罵就主動來找罵了?還是剛才掛了電話后她心有不甘,想趁著江執不方便接電話的時候對她進行全方面碾壓?

  盛棠還真就打算跟她杠上了,一擼袖子,真當她跟程溱這幾年是白待的呢?

  先禮后兵,見機行事。

  接通,“程老師,什么事?”

  “是我。”

  …江執。

  打了個盛棠措手不及,他倆這是什么神操作?

  “怎么了?”江執在那邊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夜里的緣故,她覺得他的嗓音低低的,輕柔又磁性。一時間滿腔的不悅就散盡了,還有些委屈。她也不清楚這委屈的來源,成水災般的泛濫。

  “肖也給我講東筒子夾道的鬼故事,說是他親生經歷,什么老師走著走著就不見了,還有人跟他說話…我害怕,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沒經過大腦,被委屈勁嗆著的一股腦這通話就出來了。

  那邊默了一會兒,問她,“你說的工作上的事就是這個?”

  盛棠啞口。

  是啊,她說什么呢?人家回不回來的跟她有關系嗎?說不定正干柴烈火著呢。她發誓,剛才打電話的目的…

  盛棠腦子一團亂。

  剛剛為什么要給江執打電話啊?閑的吧。

  電話那頭江執低嘆了一聲,聽著挺倦怠,“胡鬧。”

  通話掐斷了。

  盛棠好半天才聽清手機里的忙音,也才反應過來是江執主動掛的電話,掛了大半天了。

  他說她在胡鬧?

  所以,其實程嘉卉沒騙她,他確實不方便接電話…

  所以,其實她是打擾了他的好事。

  安靜了好久,盛棠才漸漸回過味來,沒錯,電話那頭很安靜,如果一直在吃飯,餐桌上總有交流的吧?

  好不容易找到泄口的委屈又席卷而來,比剛剛還要聲勢浩大,就跟巨浪拍在海石的石面,砸起稀碎的浪花。不是沒有憤怒,可也不足以抵擋這浪潮的力量,扯得她一顆心沒了方向。

  她放好手機爬回床上。

  沒一會兒又爬起來,對著中央空調的控屏看了半天,室內溫度控制在22度,也不低啊,怎么就覺著冷?盛棠環顧四周,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空調一關立馬回床上。

  被子拉高…

  拉到能擋住大半張臉。

  眼睛得露出來,要不然有什么東西站在她床頭,還是那種俯身長發垂下地看著她她都不知道。

  熱啊。

  盛棠把腳從被子里伸出來。

  轉念一想不行,萬一有什么東西從床底下伸出來抓住她的腳…她又默默地把腳伸回被子里。

  默念:沒事沒事,酒店里的床下藏不了人,是實的…

  江執在這邊結束通話后,那邊就有人問他,“江教授,資料整理完了之后我們帶你吃個飯,就當早飯提前了。”

  工作室還有其他兩位老師在,聞言后紛紛附和。

  江執說了句不用了,轉頭看著程嘉卉,面色嚴肅,“我第一次說也是最后一次,別碰我手機。”

  程嘉卉最怵的就是他一皺眉,聽他這種都能算是警告的話,心中自是不悅,但也不好發作,“我不是看你一直在忙嗎,萬一真有緊急事兒找你呢。你手機就放在那,又是調了靜音的,我不接的話,你們團隊的人保不齊就以為你出事了。”

  江執抿了抿唇,下巴的弧度繃得微涼。

  “行了行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以后不動你手機就是了。”程嘉卉輕輕推他,“還有啊,你說老師們就想請你吃個飯,你倒好,直接奔人工作室要墓葬壁畫的資料,你不餓,老師們還不餓啊?”

  “抓緊時間修復壁畫,不是你們的要求嗎?”江執反問。

  程嘉卉啞口無言,好半天笑說,“你怎么老這樣啊,可真軸,怪不得之前我爸總說能被你氣得頭疼。”

  軸到不行。

  本來就訂好了餐廳,結果他剛出酒店就改了主意,說飯就不用吃了,了解一下壁畫資料是頭等大事。結果她沒轍只能飯局取消,轉到許老師的工作室。

  是,做他們這行的一工作起來就忘我,幾位老師后來也沒提餓不餓的事兒,可不意味著要這么任性吧?

  江執沒應話,任由她說,將手機往兜里一揣。

  “哎。”程嘉卉叫住他,“小七沒事吧?”

  江執轉頭,盯了她少許,說了句,“有事。”

  程嘉卉一愣。

  “還有,”江執淡淡補了句,“你叫她盛棠就行。”

  盛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許是好幾個小時,也許就只有幾分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沒睡著,渾渾噩噩的,像是做了夢,又像是周圍真有人似的。

  等她睜眼的時候,窗外仍舊黑沉沉,看來她真是沒睡多久。

  額頭上全都是汗。

  盛棠坐起來,熱得昏頭漲腦的,睡不著,還困。

  太難受了。

  想她盛棠從不知失眠是什么滋味,為此程溱和游葉沒少羨慕她,說她沒心沒肺到沾枕頭就能睡死過去,這睡眠質量簡直是羨煞旁人。

  她會顯擺擺地跟她們說,我年輕啊。

  現在,她總算嘗到了失眠是什么滋味了。

  才二十幾歲,還不至于奔向更年期了吧?

  盛棠狂躁地把頭發抓得一團亂,煩死,水逆了吧?

  突然,有人敲門。

  盛棠一激靈,脊梁骨陡然挺直。

  幻聽?

  這么晚了不會有人敲她房門,能敲她房門的…未必是人。

  盛棠最后悔的事兒就是在臨進門前沒喊咒語,當時從餐廳出來后肖也還問她害不害怕,開玩笑啊,她怎么可能承認害怕?肖也挺賤,也不知道是不是純心故意,跟她說,你要是害怕的話就在進房門前念咒語。

  瑪尼瑪尼轟!

  盛棠當時就撇嘴了,跟肖也說,你家這是咒語啊,我小時候抓蝴蝶就這么喊。

  她顫著手抓過浴袍披上,戰戰兢兢往玄關那邊蹭,心想著,可能肖也說的也不完全錯,是該念咒語的,應該念:唵嘛呢叭咪吽…

  敲門聲倒沒有緊催,就剛剛那兩聲,像是不想驚擾她似的。

  可問題是,她已經被驚擾了。

  盛棠盯著房門上的門鏡,萬一往外一看是空空如也的走廊…

  又萬一看見個背對著門站的長發女人,不,就算她轉過來也是背對著門的…

  盛棠覺得雙腿發軟,但不瞧明白就更別想睡了,畢竟一想到門口可能站著什么怎么能睡得著?

  她湊上前,先用手指頭堵住門鏡,眼睛再湊到手指頭跟前,手指頭一點點蹭著往外移。

  空隙間,她就瞧見了門外一道身影,逆光而站,身后是長長的走廊。

  盛棠呼吸一窒。

  忙撤了手。

  再仔細一瞧,門外還真站著人,那眉眼被走廊的光映得清晰明亮。

  緊跟著盛棠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全身立刻就沒了力氣,一手扶著門把手,額頭就咚地磕在門上,一時間就想哭,心也在突突跳。

  這一聲動靜不小。

  門外的人也聽見了,抬手輕敲房門,“小七?”

  盛棠用力去攥門把手,發現手都使不上勁了。

  門外男人低問,“你沒事吧?”

  怎么能沒事?

  這個時候豈能放過救命稻草?盛棠趕忙開了門。

  門口站著江執。

大熊貓文學    他以時間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