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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香旋舞

  對于盛棠來說,她可不清楚在座的幾位心思,但清楚王老板的心思就成,把人哄高興了,想要他交實底兒就太容易了。

  所以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甭管盛棠的表現有多夸張和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至少人家王老板是信了,而且還是信得真真兒的。

  笑得就跟朵牡丹花似的,光燦亮麗,連連夸盛棠有品位有內涵,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江執在旁瞅著這倆人你來我往的“商業互吹”,耳膜都被吵得生疼。

  幸好王老板也是個性情中人,被盛棠這一番吹噓立馬就找到了自己的價值和定位,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有關夜宴圖的背后,藏著的還真是一則凄美的愛情故事。

  王老板在跟他們講述這其中的傳聞時,也十分應景的把嗓音壓低,故意營造了跟剛剛截然相反的寂寥氣氛。

  相傳,韓熙載在當時的確深深寵愛一名女子,那女子十分漂亮,身段柔美討人喜愛,有人說她是胡旋女之后,所以生得跟旁人不同,總之韓熙載是將這女子日夜放在心上。

  韓熙載好舞樂,其中最愛香旋舞。

  香旋舞是力量與柔軟的結合,說白了就是六幺舞與胡旋舞的結合,是女子為討韓熙載開心,取當時盛行一時的六幺舞和胡旋舞的精髓自創的一套舞蹈。

  聽說,每當那女子跳出香旋舞的時候總會讓人產生幻境,猶若身處極樂世界之中,心情愉悅。

  后來韓熙載的妻妾因嫉妒說那女子是妖孽化身借以加害,韓熙載從此一病不起,幾經夢回念著的都是那女子閨名,不思朝政不理國事,后唐主李煜見韓熙載日日不上朝十分擔憂,得知情況后命人千里尋了圣僧,希望能救治韓熙載的心病。

  據傳聞,那圣僧到了韓府后不知用了什么辦法竟使得那名寵妓枯骨生肉,重新活了過來,而夜宴圖所畫的內容也就是想要表達女子復活后的場景。

  “關于韓熙載夜宴圖的初本,有人說其實就是那名圣僧所畫,的確是比南宋摹本那版多了兩段內容,因為他真實反饋了當時夜宴的情況,作畫一幅,以便留給韓熙載日后恍悟之用。”

  為什么這么說?

  那女子復活畢竟是用了術法,術法再高深也不過人鬼殊途,時間一長也會傷活人根本。女子是被圣僧復活,自然也受圣僧控制。

  夜宴圖中,在觀舞這一部分里,跳六幺舞的女子看似正常,實則是受了圣僧的術法翩翩起舞,而缺失的正宴部分就是真相的揭露。

  “在正宴的部分里,那女子跳的就是韓熙載最喜歡的香旋舞。此舞一出,眾人如身陷幻境般歡樂,圣僧在畫這部分的時候特意將那女子畫成了骷髏,一舉一動均受術法控制,換言之就是,在外人眼里的美人皮優美舞,真實里卻是人架骨傀儡舞。而在送客那部分里,圣僧也將陪在韓熙載身旁的美人畫成骷髏。”

  “死而復生這種事不管是古是今,聽著都匪夷所思,但當時韓熙載實在太思念那女子了,哪怕知道事有蹊蹺也渾然不覺,寧可日日夜夜身陷虛幻之中。圣僧留了畫卷給他,無非就是希望有天他能看清事實恍然頓悟,看破紅塵情愛回歸正途。”

  王老板說到這兒,嘆氣搖頭,“只可惜后唐仍舊湮沒歷史長河之中,韓熙載最終也沒能從美人皮相思骨中走出來。后來傳到了南宋,這畫卷內容就經過了修改,去掉正宴和送別兩部分,沒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骷髏曼舞,只留了那女子跳六幺舞的背影。”

  盛棠聞言后心中唏噓。

  一卷是南唐的初本,一卷是南宋的摹本,少了兩部分內容就完全轉了畫作的意思。名畫終歸是名畫,可少了人情味的名畫,就單單只是讓人贊同畫技了。

  也或許夜宴圖能流傳至今,魅力也在于畫作之中那道不清說不明的秘密吧。

  王老板講到這兒后又解釋了一句,“關于夜宴圖背后的故事啊,也就是口口相傳至今,孰真孰假已經無從考究。但眾多版本的解釋來看,我認為我說的這版還最符合畫中意思。”

  沈瑤關心的重點在舞蹈上,問王老板,“香旋舞是什么樣子?有文獻記載嗎?”

  王老板搖頭,“太久遠了,多少朝代更迭就有多少文化隕滅,更別提一支小小的自創舞。”

  像是收獲不大。

  但對于修復師來說,每一條線索,哪怕是細枝末節都有可能成為壁畫修復的關鍵。壁畫修復需要帶著感情,也就是說了解壁畫背后的故事很重要,那些湮沒在時間里、消失于歷史長河中的秘密,是需要修復師一點一滴耐著性子挖掘出來的。

  婉拒了王老板的盛情招待,四人從琉璃廠出來時已過晌午。

  小悠一直在車里等著他們,得知他們還沒吃飯,便帶著他們尋了家老字號的京菜館填肚子。

  傳統烤鴨、蜜汁酥皮蝦、貝勒烤肉、宮廷杏仁豆腐和一道道精美小吃盤…盛棠吃得毫不客氣,真心是餓了,鴨肉卷著餅甚至連黃瓜絲都沒加直接塞嘴里。

  全桌也只有她沒參與有關香旋舞的討論,就連小悠這個常年做非遺工作的志愿者都能說出一兩點自己的看法。

  肖也還是傾向于幻戲圖上小骷髏的姿態參考,因為總覺得甭管夜宴圖是藏了殺機還是因為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說到底那和尚跟跳舞的寵妓之間是存在操控關系沒錯。

  被操縱的姿態當然就有跡可循。

  江執說話少,但態度肯定,后來就任由他們討論,轉頭再看盛棠的吃相,不免心驚膽戰,忍不住提醒她慢點吃。

  盛棠趁著他跟自己說話的功夫,幾口咽了食物后抽了紙巾擦擦嘴,伸手扯了一下江執腰間位置的衣衫。

  江執覺得腰部癢癢的,轉頭看她,又垂眸看了她的手。

  盛棠馬上松手,笑,“我手上沒油,都擦干凈了。”

  一笑準沒好事。

  “說吧。”

大熊貓文學    他以時間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