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玲和這些少女也是舊相識,雖然也好幾年不見了,但大家都是同齡人,沒說幾句話就熟絡了起來。
由于聞玲是聞宴的妹子,所以頓時得到了眾星捧月的對待,有人給她剝菱角吃,有人邀請她下水玩一玩,盡享無限熱忱親切。
白錦玉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悠然看著她們玩鬧,看著看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個聞玲似乎一改常態,有些心事重重,而且她周旋在那些姐妹當中時,總是時不時以余光向她這邊瞟來。
瞟得次數多了,白錦玉就開始胡思亂想了,一想就覺得更不正常了。
她和蓉夫人、聞宴明日就會按照既定的日期回翠渚了,聞玲又有什么必要在這臨了了的時候趕來廬江呢?
想到此,白錦玉便起了身道:“聞玲,你怎么來廬江了?”
一模一樣的問題,白錦玉剛才已經問過了,聞玲也已經答過了。此番再問顯然是因為白錦玉發現了什么不尋常的端倪。
果然,聞玲聞言身子微微一怔,看了左右道,嘟囔道:“就是心癢你們在廬江啊,趁你們還停留一天的功夫,過來湊湊熱鬧!”
聞玲說這些話的時候,連臉都沒有往身后的白錦玉看一眼。她這幅樣子白錦玉不是沒見過,見過,都是在聞玲做了虧心事的時候。
“白姑娘是嗎?”
白錦玉正想進一步找聞玲問清楚,忽然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白錦玉掉頭呢,只見廊棚的下,站了一個衣冠端正、高大結實的中年漢子。
白錦玉正疑惑這眼前的人是誰,聞玲已從廊棚里站了起來,一個箭步沖到了那個漢子的面前,把他往后攔去,低聲呵斥道:“不是讓你走了嗎?你居然尾隨我?!”
那男子恭謹地彎身施禮,道:“小人受命于大人,自當要為完成大人的囑咐盡心盡力。”
聞玲道:“你休想,快走快走!”
“聞玲,你這是做什么?”白錦玉慢慢地走近他們,狐疑地打量著二人,對古怪的聞玲道:“這個人是誰,你干嘛一直要攆人家走?我瞧他似乎是來找我的。”
“不!”
“正是!”
聞玲和那漢子的答案正好相反。
白錦玉更覺得詭異了,把目光從聞玲身上落向那個漢子,道:“你找我?閣下是誰,所為何事?”
那漢子目光炯炯地看著白錦玉的臉,俯首誠然道:“白姑娘,鄙人姓王單名一個源字,乃工部侍郎大人府上的侍衛。”
工部侍郎?!
白錦玉心神一震,工部侍郎不就是她母親改嫁、曾做過她幾個月的養父,她妹子蘇麗華的父親,蘇策!
蘇策的侍衛冒然出現在這里,白錦玉是萬萬沒想到的。
八年前,當她還是個孩子時,曾將自己要尋上翠渚的事情告訴過蘇麗華,其余沒再和第二個人說過。
現在,既然是蘇麗華府上的人來找她,她推測一定是蘇麗華告訴了蘇府她的行蹤。
白錦玉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那侍衛倒是從容道:“白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白錦玉向后看了看那幾個少女,深知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于是點了點頭。聞玲仍是想說話,被白錦玉一個眼神叱住了。
那侍衛領著白錦玉離開廊棚附近去找偏僻的地方,聞玲也在后面跟著,不一會兒三人一起走入了一片過人高的蘆葦叢。
站定,白錦玉向那侍衛詢問道:”閣下千里迢迢而來所為何事?”
那侍衛當即在懷里摸索一陣,不一會兒摸出了一個黃色的信封,畢恭畢敬地呈給了白錦玉。
聞玲看到這一幕,不禁吸了口冷氣,道:“不是把你的信收走了嗎?你怎么還有一封?”
那侍衛不言,但卻給人一種早就安排好了的感覺。
白錦玉將信封看了一眼,上面并無落款,打開信封,從里面拈出一張信箋來。
她翻開了這對折過兩次的信箋,只見一段秀麗溫婉的文字躍然紙上。
“阿姊親啟:經年未見,阿姊尚安否?愚妹思念甚切,唯盼中秋嫁娶之際阿姊可赴長安,若與阿姊一會,則此生無憾矣。”
了了幾十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敲在了白錦玉的心上。她忽然意識到,和妹妹蘇麗華已經分離了八年了。
八年的春秋寒暑草木枯榮,恍惚人世。
八年前,她和蘇麗華都尚未啟蒙開智,蘇麗華的字體白錦玉是一無所知。但是從手中這封信的字跡和口吻來看,當出自于她的孿生妹子、現在的工部侍郎之女,蘇麗華的手筆。
白錦玉看著聞玲道:“就這事?”
聞玲點頭。
白錦玉道:“這至于嗎?我孿生妹子要成親了,喊我去長安與她相見一面而已。”
她又把信從上到下再看了一遍,道:“只是邀我參加婚禮罷了!”
聽到白錦玉如此輕松的口吻,那侍衛當即欣喜,而聞玲的反應卻就正好相反了,她看了看白錦玉手上的信,道:“這信我娘看了,她不同意你去!”
白錦玉聽了這一句,并沒有覺得十分意外,因為潛意識中她就覺得蓉夫人不會同意她去長安。
聞玲道:“這人是昨日到訪翠渚的,我見此事要緊,怕你們在廬江耽擱時日,故而就直接把他帶到這里來了。”
白錦玉道:“他已經見過師娘了?”
聞玲點點頭:“見過了,我娘見了這封信,就對他說不會許你去的,讓他速速離開…沒曾想這個人居然沒走,還偷偷在我身后跟著我找到了你!”
白錦玉想先把事情搞清楚,遂向聞玲問:“師娘可有說什么理由?”
聞玲點頭道:“我娘說,侍郎千金這樁婚事是與皇室聯姻,出嫁后就是皇親國戚了,而我翠渚有百年門規,門生弟子不可與皇室中人有半星的來往,否則就要面臨被逐出師門的懲罰。既然你現在是翠渚的門生,就當受此門規約束。”
白錦玉了然,低聲道:“師娘這么說也確實有道理。”
她默了一陣,將信箋收入信封中,抬起頭來對侍衛道:“你且回去復命,我定會在八月十五中秋前趕赴長安與你家小姐一會的。”
聞玲一臉不可置信。
那侍衛聽了,當即眉頭舒展了開來,補了一句:“是,蘇小姐對姑娘已思念成疾,還望姑娘盡早成行!”
話音落下,白錦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