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的車子穿過了半個長安城,載著鳳辰和白錦玉駛往尚書府。
相較鳳辰的平靜無波,白錦玉稍顯惴惴不安。
車子轉過一個彎后,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白錦玉最后不放心地和鳳辰道:“殿下切記今日克制一點,不要多看我,也不許關懷我,你只要表現得和以往陪蘇麗華歸寧的樣子就可以了。”
鳳辰端眸看著白錦玉主動覆上自己的手,靜定道:“沒有以往。”
“沒有以往?”白錦玉不解其意,思忖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而又不可置信:“不會吧?殿下從來沒有陪蘇麗華歸寧過?”
“從未。”
白錦玉又默又怔,囁嚅道:“那今日真是麻煩殿下了…”
“沒有麻煩,是我自己要來,”鳳辰不知道她的腦瓜子里又想了什么,反手握住她的手,輕輕點了下她的鼻子道:“我好不容易追回來的妃子,要是不小心露了餡可就不好玩了!”
不多時,車馬就停了,蘇策領著尚書府一干人等早已等候在大門前,看到晉王車子駕到,立刻領著家眷簌簌地迎了上來。
在歡迎的人聲中,謝遙和張猛放好了步梯,白錦玉提振了一口勇氣,掀開簾子迎向來蘇家人。
“恭迎王妃娘娘!”
蘇策渾厚有力的聲音打頭,一眾男男女女紛紛彎身隨之拜謁。白錦玉在車上站著掃視一遍,只見蘇策、母親文若蘭、蘇達律及其夫人和側室、以及他的兒女都紛紛在此。
白錦玉端起姿態,規行矩步地從步梯上走下,伸手將蘇策和母親扶起了身,忍住渾身發毛的感覺,親切地叫了一聲:“母親!父親!”
蘇麗華是典型的德言容功的大家閨秀,一言一行都像用尺子量出來的,白錦玉不敢半分掉以輕心,小心翼翼著自己的儀態舉止,盡量顯得大方端莊。
幾句客套寒暄后,蘇策欲領白錦玉進門。
“等等!”白錦玉道。
蘇策奇疑道:“怎么了?”
白錦玉看了看車廂道:“殿下也來了。”
蘇策聞言吃了一大驚,一瞬地始料不及后,他當即就地跪下正身作揖,對著車子肅然高呼道:“微臣蘇策,拜迎晉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府中人等皆是出乎意料,不論男女老幼霎時全都撲撲跪倒,跟著蘇策齊聲拜謁千歲。
看著眼前黑壓壓跪倒的一片,白錦玉被嚇到了!因為鳳辰總與她春風化雨,她差不多都快忘了他的尊貴隆重了,此刻經眼前一幕提醒,她才幡然感知。
“岳丈大人不必多禮!”鳳辰躬身而出,俊雅地步下層階,抬手將蘇策扶起,接著也虛扶了文若蘭,并示意其余人等一并起身。
鳳辰的意外駕臨讓蘇策受寵若驚,他攥著鳳辰的手久久說不出話來,眼中滿是對這個高婿的高山仰止。蘇府眾人俱是喜出望外,特別是今日的壽星蘇達律,那更是一個欣喜若狂,神采飛揚。
當即蘇策引路,蘇府上下簇著鳳辰、白錦玉入了蘇門。穿過一道又一道的拱門,又迂回了幾道連廊,蘇策和蘇達律相陪鳳辰去了前廳,文若蘭則拉著白錦玉去了她的內室,說是要說些閨房私話。
一入內室,文若蘭便屏退了眾人,幾句不痛不癢的關切后,文若蘭步入了正題。
“你比從前可真是大有長進了,我原本沒有想到你會將晉王殿下邀來,你是不是得了什么風聲?”
這話說得前不著村后不著地的,白錦玉聽得如墜云霧,她三思之后,模棱兩可地答道:“什么都瞞不過母親大人。”
文若蘭滿意地點了點頭,那笑容中的慧黠與她常年保持的病容有些不大相稱。
“楊大人乃是前朝皇室遺脈,血統不凡,他的女兒足可與晉王相配,此事你一定須鼎力相助,盡力促成,知道了嗎?”
這么一說,白錦玉恍然想起在離境觀蘇策特地來找她的那回事,當時確實說過他們給鳳辰物色了一個乖巧的女兒家,讓她力促此事。
“哦!”結合文若蘭的前言后語,白錦玉一下就知道了今日來的目的,忙確認道:“今日是打算讓我見見這楊女的?”
“是。”
“那現在殿下來了,豈不一起見了?”
“所以我才說你長進。”
白錦玉松掉一口氣,她忐忑了一晚,還猜測自己是不是身份暴露了,到這一刻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原來他們只不過想做媒而已。
不過,她得先去給鳳辰打個招呼才行,以鳳辰對自己的情深一片,如果突然讓他知道要給他相親,估計他當場會走人。
“麗華!”
尋思中,白錦玉被文若蘭喊回神。
“母親何事?”
文若蘭秀麗的眉眼忽然凝注著她,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委屈你了。”
一瞬間,白錦玉的眼眶涌上了一陣水霧,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一生工于城府,追名逐利,甚至不擇手段地也害過自己。但畢竟自己是她生的,這割不斷的血緣親情總是有一點縈心之處。
“嫁與皇室,第一要務就是繁衍子嗣,正室對此應了然于胸,要有容人之量。孕育之事既然你自己不行,就要懂得借人之力…而今為你物色的這個楊姑娘十分老實乖巧,你要記得他日她生的第一個孩子,一定要過繼給你!”
前半句聽著還算正常,聽到后半句,白錦玉不禁冷汗直淋。文若蘭就是文若蘭,這楊大人的女兒與鳳辰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她都已經步步為營計算到搶孩子了。
見白錦玉不回話,文若蘭以為她想不通此間關節,遂道:“奈兒是晉王殿下的長子,雖然如今已經在你手中,但這并不保險。保不齊這楊大人的女兒入門后得寵,屆時來個挾子上位!所以,她的第一個孩子你要捏在手中。她不得寵最好,奈兒安穩繼承王位;她若得寵,就立她過繼給你的長子,你也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白錦玉暗暗抽了一口涼氣,好生佩服又好生反胃。
“你在聽嗎?”文若蘭厲著眼眸打量白錦玉。
白錦玉心里一百個鄙視嫌棄看不上,但面上仍然點頭道:“母親為女兒著想甚多,女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