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鳳辰出聲擋下奏琴一事,白錦玉突然冷靜了下來。她意識到她這燒的哪里是怒火?根本就是妒火、醋火!
她不僅冷靜,而且清醒了過來。
忽然就明白了,鳳辰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刻意為之!
她怎么就忘了鳳辰是個什么樣的人,對她又是如何?怎么可能平白出現一個女子就看直了眼?!
白錦玉當即尋思鳳辰為什么會如此做派,遂將自己之前對他說的話飛快地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忽而就茅塞頓開了。
一定是她要鳳辰看看那楊姑娘被他誤會成引見了!
白錦玉心中大冤,她不是這個意思。
提前告知鳳辰有楊姑娘要來,并且安撫他見一見這楊姑娘,實是想平穩度過這一頓飯,以防他猝不及防反應過激而已。誰曾想鳳辰卻誤會了,誤會成了她有意要給她納妃!
所以他生氣了,故而將計就計,來反虐她一下。
這時,蘇府的家丁已為鳳辰仔細撤了些案上的杯碟,為他取來并布置了一張古琴。白錦玉緊張地看著鳳辰,焦心他要彈那首《鳳求凰》。
《鳳求凰》是什么曲子?在座除了那幾個小孩子,恐怕無人不知。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不在東墻。
將琴代語,聊我衷腸。
何時見許,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使我淪亡。
想想這首赫赫有名的求偶詩,白錦玉手都開始有點發抖了,她扯了扯衣襟領口,想好好透一口氣。
縱然她已經想通了鳳辰何故如此,但心中的醋意和慌張卻仍是絲毫不減,反而越來越澎湃了。
這一刻,她似乎終于嘗到這“情”字的厲害之處了!
“你不許彈!”白錦玉在案下捉住鳳辰的手,緊緊地按著,眼神中盈著緊張害怕。
這《鳳求凰》是什么虎狼之曲,這一曲要是彈出去,這個玩笑就開過頭了!
鳳辰側首看著她,而她倒霉催的竟然此刻讀不出他眼神中的態度意味!
“麗華?你怎么了!”廳下的蘇達律看出端倪,有些擔心地望著白錦玉,生怕她下一步要壞了好事。
鳳辰的手輕輕動了動,白錦玉心中一緊,覺得仿佛什么要稍縱即逝似的,又加力按住了他,沖口而出而出道:“你要是敢彈,我就死給你看!”
聲音低低的,但是足以讓鳳辰聽見。
鳳辰眸光一震,顯然沒想到白錦玉會突然拿命相逼,其實不光鳳辰沒想到,白錦玉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冒出這一句。果然人一旦急了就會口不擇言,而且擇的都是這種潑賴話。
鳳辰眉色放舒,眼神端量著白錦玉。
白錦玉反正話已經說出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微微揚起下巴道:“嗯!”
又確認了一遍。
鳳辰眼角眉梢都淺淺露出了情韻的微笑,他雙目凝著白錦玉昂然的俏臉,已經從她的言辭和態度中,獵取到了他最想要的東西。
“好。”鳳辰道 白錦玉眼尾掃了掃廳下還在翹首以盼的眾人,特別是那已經芳心暗送的楊姑娘,低低道:“怎么辦?殿下你都已經說了要奏《鳳求凰》了啊!”
一品王爺當言出必行,豈能就此反悔。
“無事。”鳳辰道。
云淡風輕,從容不迫。
“無事?”白錦玉還惑著,鳳辰已春風和暢地面朝廳下眾人道:“諸位見笑了,王妃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句話有些莫名,有些突兀,在場包括白錦玉都不知他所言何意,紛紛疑惑著看著鳳辰。
鳳辰睦眼望著白錦玉,柔聲細語地笑言道:“只要你不說,其實不會有人知道你在王府的閨名叫‘凰凰’啊!”
白錦玉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千璽。
鳳辰怎么隨口就給自己起了一個別名?!
座下略過一層低低的雜聲,白錦玉都能想象到有幾顆心臟在這瞬間破碎崩裂。
凰凰?
白錦玉幾乎又嗆又笑,眼睛看著鳳辰,真是佩服他這臨機應變的本事!不過,她轉念一品,這絕對不是隨機的偶然。
鳳、求、凰。
鳳自然就是指他自己,那凰…白錦玉思忖,鳳辰為人處事極有分寸,斷不會行過火之事。
所以這個《鳳求凰》很有可能他一上來就想好了這個說辭,只待演奏之后再與人說明,只是自己忽然“以死相逼”,他才將這個用意提前告示了眾人。
想明白此處,白錦玉心中不禁又氣又甜,她瞪著鳳辰,僅僅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自己的情緒竟然完全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跌宕起伏了幾回。
心緒顛沛間,鳳辰已拂指撥上了琴弦,當即那松沉曠遠的古韻琴音,如流水潺潺從他的指間淌出,吟猱余韻、時如人語。
鳳辰對她言而有信,沒有演奏《鳳求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曲雅俗共賞的《高山流水》。
檀木色的古琴擱置在黑色的案上,鳳辰銀衣廣袖,端坐于前,攏慢捻抹頤雅翩翩,當真仙姿玉貌叫人忘卻酒盞深淺。
一曲演畢,余音繞梁,眾人回味良久,撫掌贊嘆。
蘇策不禁道:“晉王殿下琴藝精湛,巍巍如山又洋洋若流,當真叫微臣五體仰慕。”
鳳辰道:“岳丈大人謙虛了,本王的琴藝為王妃所授,如此算來這還有你的功勞,是你將王妃在閨閣之中教得甚好。”
蘇策聽言受用不已,當即面露喜色,侃侃而談蘇麗華從前學琴的經歷,白錦玉心虛地聽著,時不時應付兩句,總算躲過一劫。
酒宴在不少人的遺憾中收場,尤其蘇達律被氣得不輕。
白錦玉從眾人的談話中得知,蘇達律如此上心,是因為目前他正供職于大理寺,這大理寺丞正是他的上官,他賣力促成鳳辰和楊姑娘的婚事,也有自己的私心,只是沒想到張羅半天,最后竟是白忙一場。
總算熬到了回府,與“父母兄長”一番作別后,鳳辰讓白錦玉先行上車,他自己則留下與蘇策說了些話,過了片刻才上了車。
白錦玉見鳳辰進來,連忙將屁股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個位置。鳳辰見她如此慣熟,與從前已大不一樣,莞爾于她身邊落坐。
“殿下和他說了什么?”白錦玉好奇地問。
鳳辰道:“囑他日后莫再尋你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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