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著車窗外看了一眼急救車停在會所的門口,眉心微斂,突然漏跳了兩下,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是出什么事了?
救護車停在門口沒一會,又有好幾輛警車過來,此時會所門口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林清淺心里已經預感到什么,二話不說推開車門下車,急速的走向會所門口。
剛走到人群后,手機突然響起,是會所的經理打過來的…
她接聽電話,不到一分鐘臉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一陣天旋地轉,耳鳴得聽不到任何聲音。
警察在疏散人群,然后就看到救護人員抬著一個擔架出來,上面躺著的是…陸東城。
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竄出來,隨著血液蔓延至的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眼眶驀地紅了起來,她不管不顧的就要闖過警戒線。
警察連忙阻攔她,“小姐,你不能進去。”
“讓開!”林清淺眼底漫著水霧,聲音冷銳,“我是這里的負責人,我的丈夫在里面,我要進去見他。”
“小姐,你不能進去!”警察再次強調,因為要保護案發現場,所以即便是負責人也不能進去。
林清淺像是沒聽見,直接推開他往里面跑…
恰好會所里的客人得知有命案發生都在往外涌,一時間攔住了警察,讓林清淺有機會沖到了電梯口。
她乘坐電梯上樓,沖出電梯就被守在電梯口的警察給攔住了。
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就看到不遠處包廂門口跟顧修辭說話的江硯深,“…阿硯!”
聲音哽咽,支離破碎。
江硯深側頭看到她,眼神驀地就亮了起來。
林清淺直接推開警察,直接跑向他。
警察想要追上來控制住她,被顧修辭給制止了。
林清淺一把抱住江硯深,緊緊地,不留一絲余地的,眼淚簌簌的滾落。
“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也喝了毒酒,我以為你又要離開我了…”
她凝噎住,哽咽的聲音里滿載著委屈和恐懼。
江硯深長臂用力抱住她,低頭親了親她的發絲,低聲安撫她:“我沒事,別哭,嗯?”
林清淺沾著淚水的睫毛輕顫著,被淚水清洗的眼瞳干凈的一塵不染望向他英俊的臉龐,看到他安然無恙心頭的恐懼如潮水般褪去。
側頭想要看向包廂的時候,溫熱的大掌傾覆在她的眼前,耳畔響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淺淺,別看。”
江硯深給了顧修辭一個眼神,顧修辭意會迅速的將包廂的門關上了。
林清淺扒拉下他的手掌,眼底浮起疑惑,“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江硯深沒有說話,顧修辭望了他一眼,聲音低沉:“明瀟想要和阿硯、陸東城同歸于盡在酒里下毒,還好阿硯一口沒喝,明瀟喝的最多當場死亡,陸東城喝了一些,被送去醫院了,目前還不確定是什么情況。”
不過三言兩語林清淺已經聽得頭皮發麻,冰冷的小手緊緊的握住他的手,眼神里彌漫著濃濃的擔憂和后怕。
江硯深用力握住她的手,薄唇輕勾,“別怕,我沒事,是你的消息救了我。”
要不是她突然發那條微信消息來,他也會喝了那杯酒。
誰能想到明瀟竟然喪心病狂如此,要跟他們同歸于盡。
“你先回去,阿硯還要跟我回去做筆錄。”顧修辭說。
林清淺搖頭,“我跟他一起。”
顧修辭劍眉一蹙,想要說不和規矩的時候,江硯深沉聲道:“讓她一起,她是會所的老板。”
“好吧。”顧修辭嘆了一口氣。
林清淺陪江硯深去警局做完筆錄就收到醫院那邊的消息,陸東城雖然救回來了,但身體損傷極大,現在依然在ICU里躺著。
一死一傷這么大的事想瞞都瞞不住,警局的門口被記者圍繞著水泄不通,都在等江硯深和林清淺出來。
顧修辭讓人安排車子,讓他們從后門走,自己則是去前門應對記者。
案件還在調查中,所以不會給媒體透露一點風聲,等有了結果會有公示。
收到消息的陸秦商、江云深早就在海棠別院等著了,看到他們平安無事的回來都松了一口氣。
“瑪德!那個明瀟真是個瘋子!她要還活著,小爺第一個弄死她。”江云深氣憤道。
陸秦商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女人發起瘋來,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忍不住咂舌。
林清淺的臉色還是蒼白著,眼神看向江云深,“你不去醫院看看嗎?”
江云深一愣,“我去醫院干嘛?”
“天雪回來了,陸東城出事她怕是已經六神無主了。”這個時候駱天雪最需要一個主心骨了。
江云深嗤笑一聲,“我和她早沒關系了,她有沒有主關我屁事。”
林清淺沒有再說話了,小手緊緊揪住江硯深的衣服,一刻也不敢松開。
江硯深低頭黑眸炙熱的望著她,示意自己沒事。
這個案件處理起來很快,因為兇手已經死了,一個沒事,一個躺在ICU,動機很明顯是私人恩怨,蓄意謀殺。
兇手死了,案件調查結束就結案了,公示出來網上一片議論紛紛然后就拋之腦后,又關注其他的明星八卦去了。
只是這件事給林清淺心里留下不小的陰影,不管去哪里都要江硯深陪在身邊,寸步不離,恨不得能把他綁在腰上。
江硯深對此倒是欣然接受,甚至很高興。
他雖然是天越的副總裁,但除了雷厲風行將江家旁支的一些蛀蟲清除,對于天越的其他事一概不管;而Q.Y公司有專業的管理團隊,他也不用操心,每天陪著老婆上班下班,清閑又自在。
倒是林見卿不樂意了,扁著嘴委屈巴巴道:“媽媽,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林清淺摸了摸她的頭,“媽媽怎么會不愛你呢?”
“可是媽媽帶爸爸去上班都不帶我。”她也很想每天跟媽媽在一起,無時無刻都在一起。
“你要上幼兒園呀。”林清淺解釋。
林見卿眨眼,“那爸爸為什么不上班?別人家的爸爸都要上班,這樣才能賺錢養媽媽和孩子!”
軟糯的聲音說的有理有據,就差沒說:爸爸,你這是在吃軟飯!
林清淺眉梢微挑了下,側頭看向身邊的男人:你自己解釋吧。
江硯深放下餐具,側頭望著女兒,慢悠悠的語氣道:“爸爸的工作跟別人不同。”
“哪里不同?”林見卿歪著腦袋不恥下問。
“爸爸的工作就是讓媽媽安心。”
“這也算是工作嘛?”林見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滿載著疑惑。
江硯深一本正經道:“算,因為爸爸是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一秒看不到爸爸都會擔心。”
林見卿:“???”
這是在喂狗糧嗎?
“媽媽最愛的人是七七。”她拒絕吃狗糧,并且反駁他的話。
“她最愛我!”江硯深語氣加重道。
“不對,媽媽都是最愛寶寶的…”
林見卿小奶音超大聲反駁。
江硯深剛要開口就被林清淺打斷,“停!”
她做了一個stop的手勢,無奈的看了下一眼爭風吃醋的兩個人,認真聲明,“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是我自己,只有自己很好的愛自己,才能更好的愛別人,被別人愛。”
“不對!”
這個時候父女倆倒是心意相通,不約而同地說:“我最愛的人是你。”
“我最愛媽媽了!”
林清淺:“…”
無奈的扶額,這兩父女真是讓人頭大!!
陸東城在醫院趟了一個月,等能出院的時候已經深秋了,蘭市的風里都帶著刺骨的涼意。
駱天雪讓秘書把東西放到后備箱,扶著陸東城上車。
陸東城整個人枯瘦伶仃,兩頰都凹凸下去了,皮膚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虛弱的仿佛風一吹就能倒。
駱天雪讓司機將車內的溫度調高一點,扭頭看他,“還會覺得冷嗎?”
陸東城靠著椅背,抿了下唇沒說話。
駱天雪吩咐司機開車,開慢一些。
一號公館,駱天雪下車,扶著陸東城下車,讓司機把輪椅拿下來。
他現在的身體經不起折騰,還是坐輪椅得好。
駱天雪將提前準備好的薄毯蓋在他的身上,這才讓司機推他進去。
江硯深作為他的合作伙伴,自然是要來探望的,林清淺陪他一起。
陸東城精神不濟,看到他們都不想說話,低垂著眼眸像是隨時要睡著一樣。
林清淺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陸東城說累了想休息。
駱天雪起身要扶他上樓,江硯深率先站起來,“我來吧。”
駱天雪見陸東城也沒反對就重新坐下了。
江硯深扶著陸東城上樓,駱天雪和林清淺在樓下坐著喝茶。
林清淺詢問她以后的打算。
“國外那邊的合約差不多了,我哥現在這樣身邊離不開人,我打算回來了。”
她現在在國際上也是有名氣的,國內不少公司都向她拋出橄欖枝。
林清淺之前猜測她也不會再走了,“打算單干還是有心儀的公司了?”
駱天雪眼底浮過一絲狡黠,“你該不會是幫陸秦商那個二缺來做說客的吧?”
林清淺沒有辯解,而是反問:“難道陸秦商的公司你都看不上?”
經過這幾年的發展陸秦商的經紀公司在圈內已經很有名了,不少大牌明星都掛在他的公司名下;而他自己也是從電視圈轉入電影圈,這兩年挑選劇本都非常嚴苛。
“算了吧,我怕他給我小鞋穿。”駱天雪開玩笑道,頓了下道:“我哥的身體不好,我打算送他回江城休養,前幾天桐城那邊派人跟我談了下。”
“桐城?”林清淺有些意外,“桐城溫家二公子嗎?”
“你也知道他?”駱天雪詫異道。
“我有個小妹妹嫁得就是他。”林清淺解釋。
駱天雪流露出同情的表情,“那她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了,將來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林清淺彎唇,不想多談梁藍的事,“你怎么想著去桐城了?”
“經紀約掛那邊而已,他們的電影資源好,而且那邊影視基地多,方便我回去看我哥。”
說到底還是為陸東城考慮的。
林清淺笑:“你還真是中國好妹妹啊!”
“還是中國好小姑子,怎么樣沒有嫁給我大哥是不是特別后悔?”駱天雪笑道。
林清淺還沒有說話,樓梯那邊傳來沉冷的嗓音道:“你要是不想讓陸家也破產就別想著拐我的人。”
駱天雪毫無女演員包袱的翻了一個白眼。
林清淺起身走向他,“聊完了?”
江硯深點頭,拉住她的手,溫聲道:“我們回家。”
“好。”
林清淺跟著他往外走。
駱天雪坐在沙發上沒動,彎彎的眉眼看向他們的身影,“我就不送啦!省地有人又要用眼神殺我!”
林清淺側頭看她無奈的笑了下。
兩個人走到門口碰到剛好下車的陸元。
陸元雙手拎著東西,看到他們先是一怔,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我就是…”
“進去吧,趁他還沒有睡著。”林清淺善解人意的替他解圍。
陸元怔了下,隨之裂開唇瓣露出憨憨的笑容,點頭:“是,林總…”
江硯深一個眼刀子丟過去,陸元立刻改口,“太太。”
林清淺只笑不語,拉著江硯深的手上車。
陸元拎著各種補品走到門口,深呼一口氣,然后摁響了門鈴。
雖然陸東城一直仇視他,可終究是親兄弟,不看死去的老爸面子也要看在駱天雪的面子上來看看。
更何況那丫頭還欠自己錢呢!!
駱天雪陪著陸東城回了江城,蘭市這邊的事全交給秘書處理了,之后她與桐城溫家二公子的公司簽約,宣布正式回歸內地娛樂圈。
最高興的莫過于眼巴巴的等了她三年的雪花們,終于等到女鵝回來了,簡直是過年了!
這段時間林見卿已經把妹妹從小橘貓從S喂成了XL,充滿展現了什么叫大橘已定!
大白也在海棠別院過得很好,除了鴨籠,方武還在后院給它挖了一個小池塘,丟了些魚蝦,讓它一個人快樂的玩耍。
方武還尋思著過一段日子再給它找個媳婦,大白簡直是要走上鴨生的巔峰。
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發展時,林清淺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齊敏去世了。
江硯深陪林清淺趕到齊敏的家中時,她穿著一條藏青色的旗袍,銀白色的長發很整齊的盤起來,躺在床上。
放在身前的右手戴著一枚翡翠戒指,神色安詳,走的很平靜。
傭人說齊先生一早就起來了,然后梳妝打扮,自己去做早餐,等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床上,自己叫了兩聲她都沒有反應。
走進探了鼻息這才發現齊先生走了。
林清淺看著躺在床上安靜又祥和的老太太,眼淚猝不及防的往下掉,泣不成聲。
江硯深將她懷里,溫熱的大掌輕輕撫摸她的后背,低聲安慰,“師父走的很安詳,想來是沒有遺憾的。”
林清淺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領,哽咽道:“阿硯,我沒有師父了…”
她自幼沒有奶奶,父母也去的早,生命中最親的人只有爺爺和小姑姑,后來有了師父。
師父嘴上總是嫌棄她,說她笨,罵她為了愛情放棄了自我放棄夢想傻透了,可是師父卻是打心底在疼她。
在她事業剛起步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幫她做旗袍,怕圈內人欺負她,特意出面幫她撐腰。
后來還把半生的作品都無償的送給她用,甚至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給自己。
在她心里,早就把師父當成奶奶看了,還想著過段時間把師父接到海棠別院一起住,讓師父感受下天倫之樂。
誰能想到她走的這么突然,連一個道別都沒有。
她以后就算買再多的桂花糕,也沒有師父吃了。
江硯深知道她和齊先生的感情很深,齊先生走的這么突然,她心里很難接受,但人生無常,聚散無定,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溫熱的大掌緊緊扣著她的后腦勺,讓她在自己的胸膛放肆的哭。
這些年她為了天越,為了拂云承受了太多,也該允許她脆弱一回了。
齊敏到了這個年紀才走也算是喜喪了,她沒有親人也沒有子女,喪事由林清淺一手操辦。
先是讓殯儀館的人送來了一口水晶棺材,然后布置靈堂。
林清淺換了一身黑色衣服,按照老祖宗的規矩,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要為齊敏守夜三日。
齊敏也沒有太多朋友,生平好友也大多都故去了,只是圈內一些敬仰她的人前來吊唁,還有些人過來純粹是為了跟林清淺拉關系。
林清淺不管他們是為了什么,能來都是一番心意,鞠躬回禮。
林朝顏知道齊老太太走了,帶著林見卿過來祭拜。
林見卿知道她心里難過,肉呼呼的小手抓著她的衣角道,“媽媽不哭哦,齊太奶奶只是去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地方玩了。”
這話還是江老太太去世自己跟她說的,沒想到現在反而是她說出來安慰自己。
她蹲下身子,聲音沙啞道:“七七,齊太奶奶對媽媽很好,你給她磕三個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