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遲攥緊了拳頭,眼圈兒似乎氤氳了一片黑霧,讓人只覺墜入了冰窖,再無生機。
“傅昱婳…原來如此。”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死局,一直在這個圈子里打轉。
他父親的死亡,再到后面,母親突發離世,他離開傅家顛沛流離,就因為虞闌他們,造成了多少人的悲劇?
就因為世人眼中這個大善人,多少人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一切的源頭。
原來都出自于虞闌、賀櫟。
兜兜轉轉,牽扯的所有事情,都源于十幾年前的恩怨。
“傅,傅遲…”
易煬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雖然現在已經病重,甚至已經徘徊在了死亡的邊緣,但是他手上的力道卻一點不小,緊緊的禁錮著他的手,一雙因為像傅遲而格外特殊又漂亮的眼睛布滿紅血絲。
“易一易一…你一定要待他好,他命不好,攤上了我這么一個父親,可是,這一切的源頭還是要來源于你們傅家,如果,如果不是傅昱婳…就不會開始這樣悲慘的人生。”
“孩子…是你堂姐強迫做的試管嬰兒,都是她!咳咳…”
男人呼吸驟然濃重。
幾乎已經說不了話。
但依舊死死地攥著傅遲的手腕。
通紅的眼睛盯著他,幾秒鐘之后卻忽然軟了語氣:“求你…幫我照顧他,孩子沒有錯…求你…”
傅遲靜靜的看著他。
天性涼薄,加上從小他對親情感知甚少,面對這種情況,他也不知該擺出什么樣的情緒與姿態,做醫生這幾年也對生死離別司空見慣,讓他更加的麻木、冰冷。
可是現如今……
傅遲沒有甩開他,反而輕輕地應了一聲:“好。”
很淡的語氣,卻有著沉甸甸的分量。
傅昱婳的惡行令人憎惡,但是歸根結底,他并不否認這個悲劇的源頭是他自己。
各方的執念,構成了他們這樣一個悲痛的牢籠。
誰都沒有走出去過。
易煬驟然松了一口氣,抓著傅遲的手也松開,重重地垂落床邊,渙散的目光落在那邊,仍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的易一身上。
清淚劃過眼角,落入兩鬢。
“真好…”
他似乎呢喃了這么一聲,便合上了眼睛。
永遠的。
于這個世界沒有激起半分波瀾。
生于塵埃,也落于塵埃。
傅遲依舊坐在床邊,望著男人已經沒了生氣的臉頰,許久都沒有回過神,眼底更是淡的如雪,似乎是可悲、又似乎是憐憫。
許久之后,他才起身,將易煬身上的白色薄被拉至他頭頂。
輕緩的說:“辛苦了。”
普通人想要平凡的活著,都難如登天,而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卻讓易煬這樣一個最無辜的人來承受,如今他將真相選擇告訴于他,其實并不是讓他報仇,而是為了他孩子將來的生路而籌謀。作為報答,他自然會好好的撫養他的孩子。
無所圖,但有所求。
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卻只能卑微。
窗邊的儀器也在一聲刺耳的聲響之后歸于平靜。
生命止步于此。
傅遲側頭,看向了那邊的易一。
幾歲的孩子,再加上自閉癥的緣故,生離死別顯然對他而言是陌生也是無所謂的。
但是,他的父親真的很愛他。
走到孩子身邊,傅遲半蹲在他面前,一雙本沒有人氣兒的丹鳳眸,逐漸的浸染了溫度,他掏出手機打開了一張照片:“介紹一下,她是你以后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