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浴室的門打開,林書山穿著睡衣出來。宋頌告訴自己要淡定,但還是忍不住瞥了眼,深藍色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正合適,濕漉漉的額發耷拉下來,顯出幾分狼狽,又有點可愛。
宋頌不敢多看,飛快地移開視線,把他的手機放在茶幾上,反思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行為,決定跟林書山解釋清楚,免得被安上綠茶婊的頭銜:“那個,剛才你的學妹給你打電話,想要找你請教數學題,我說你正在洗澡不方便。你看,你要不要回個電話過去,說不定人家還等著你。”
林書山挑起眼梢看向她,眼神明明很正常,宋頌卻有點心虛,愣是從他眼里看出了一點異樣。她連忙道:“我又沒有撒謊,你本來就在洗澡。”
頓了頓,她理直氣壯吼道:“是你讓我接電話,我只好實話實說了,就算她誤會了什么也不關我的事!”
靠!這語氣好像更綠茶了。
宋頌有點崩潰,干脆閉口不講了,愛怎樣怎樣。
“我知道了。”林書山在擦頭發,好似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里,而是朝她說道,“這衣服…是照著我的尺碼買的嗎?我穿著很合身。”
宋頌一愣,旋即想到自己之前說過這套睡衣是給未來男朋友買的,他說自己穿著合身,豈不是暗示他是她未來的男朋友?
她哼了聲:“你想得倒挺美!”
林書山:“…”
宋頌爬到床上,加緊處理完最后一點工作,把電腦“啪”地合上,躺在床上扯高被子,翻身背對著林書山,悶著聲音說:“別忘了關燈,落地燈不要關,亮度調到最小。”她晚上偶爾會起來上廁所。
林書山看著床上的人,微微勾起嘴角。
就算她現在沒有那么喜歡他,至少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至少她對他跟對其他的男生不一樣,而且很不一樣。
這都夠了。
林書山擦干了頭發,按照她的要求,關掉頂燈,把落地燈的亮度調到最小,只有一縷微弱的暖黃光線灑下來,像是在夜里開了一朵向日葵。
他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腦袋枕著手臂,望著虛空里的某一處發呆。睡慣了學校的硬板床,沙發太軟了,他一時有些不適應,翻個身側躺,看著不遠處那張床上的女孩,心底滋生出一股溫暖又甜蜜的感覺。
這一刻,他離她這樣近。
宋頌本以為房間里多出一個人,會讓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搞不好又是徹夜失眠,誰知她的心竟奇異地安定下來,閉上眼睛輕易進了夢鄉。
睡到半夜,宋頌果然醒了,像往常那樣迷迷糊糊掀開被子,憑著記憶往浴室走。出來時,冷不丁看到沙發上躺著個人,一時沒想起來是誰,嚇得失聲尖叫。
林書山被吵醒了,睜開沉重的眼皮看著她,嗓音沙啞:“怎么了?”
宋頌拍了拍劇烈跳動的小心臟,這才想起自己留了林書山在家里過夜,舒口氣說:“沒、沒什么,你睡吧。”
她腦子清醒了一大半,注意到林書山身上的被子全部掉到了地上。家里的沙發很窄,她平時躺著都容易翻身掉下來,更何況一個大男生,不過這也沒辦法,只能讓他委屈一下。
宋頌提醒:“你的被子掉了。”
林書山躺在那里不動,沒有撿起來的打算,宋頌搖搖頭,真是服了這秒睡的能力。她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被子抖了抖,蓋在他身上,手指不小心觸碰到他的皮膚,感覺到他的體溫格外灼燙。
她伸手覆在林書山的額頭,又試了一下自己額頭的溫度,最后得出結論:“林書山,你發燒了。”
林書山咕噥了一聲,沒有在意。
宋頌蹲在他旁邊,顧不了那么多,摸他的臉、他的脖子,再三確定自己沒有判斷錯,他就是發燒了。
宋頌慌了手腳,大半夜外面還下著雨,要怎么到醫院去?
她喊他兩聲,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只好用手推了推他,他終于醒過來,手臂搭在額頭上,抿了抿干燥唇,說:“有點熱?”
“什么熱啊,你發燒了!”宋頌緊張道,“現在怎么辦?”
林書山睜開眼皮,眼前有些模糊,片刻后恢復清明,看著宋頌擔憂的神色,扯唇笑了一下:“我沒事,喝點熱水就好了。”
熱水?宋頌撐著沙發站起來,拿著杯子去接熱水,小心翼翼端過來。林書山已經坐起來了,身上擁著被子,整個人都提不起勁,斜靠在沙發靠背上。
宋頌把杯子遞給他,擔心道:“真的不用去醫院嗎?我摸了一下你的額頭,還挺燙的。”
林書山捧著杯子,摸了摸額頭,果然燙得嚇人,應該有三十八度多,可能是因為淋了雨,被子又總是掉在地上,所以凍感冒了。他看了眼時間,凌晨一點半,這么晚怎么去醫院?
“你家有感冒藥嗎?”林書山說,“我吃點藥就好了。”
宋頌捂著額頭,暗道自己真是急糊涂了,居然忘了家里備有藥箱,里面應該有感冒藥。
“你等等,我去幫你找。”她拉開電視柜下面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透明的收納盒,一些家庭常備的藥里面都有,是臨走時爸爸給她準備的。她從中找出退燒藥,又拿了一袋感冒沖劑,問林書山,“這兩個可以一起吃嗎?還是只吃退燒藥就好了?”她不太懂這些。
林書山瞇著眼睛:“拿過來我看看。”
宋頌干脆把藥箱抱在懷里,一股腦塞給他,讓他自己看需要吃哪些藥,感覺他比她懂得多。
林書山看了一會兒,說:“可以一起吃。”
他把剩余的藥還給她,只拿了兩種待會兒要吃的藥,又說了一句:“你去睡吧,明天早上還要上班,我吃完藥就睡了。”
宋頌站著不動,滿腦子想著不能再讓林書山睡沙發,他本來就生病了,睡著了被子再掉怎么辦?
她遲遲沒有動作,林書山抬眸,聲音干啞:“還不睡?”
宋頌深吸口氣,說:“這樣吧,你去床上睡,我睡沙發,我比較瘦,睡沙發被子不會掉下來。”
林書山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試了試水溫:“不用。”
他說完,扣出兩粒膠囊放進嘴里,喝了一大口水,一仰脖吞了下去,又把感冒靈沖劑倒進剩余的水里,晃了晃杯子,幾口喝完了,扯著被子躺下來,沒有將宋頌剛才的話聽進去。他知道睡在沙發上有多不舒服,怎么能讓她受委屈,萬一再把她凍感冒了,影響工作就不好了。
宋頌無奈,只覺得林書山就是頭倔脾氣的驢,認定了一件事別人怎么說都沒用。
她蹲在沙發旁,幫他把被子掖到脖子下面,每個可能透風的角落都壓得嚴嚴實實,而后托腮看著他,默默地嘆氣。
林書山可能是有點難受,眉心微微蹙起,額頭皺出幾道淺淺的折痕。眼睫毛很長,微弱的燈光下,在眼底投下陰影。發燒的緣故,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卻比平時還要紅艷,那顆痣都要看不清了,唇瓣上沾了水,潤潤的,跟果凍一樣。
“咕咚”一聲,宋頌不自覺吞咽了一口口水,想吃果凍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正要撤離陣地,林書山就睜開了眼睛,端端看著她的眼睛。
剛才她一直盯著他看,他其實有感覺,只不過吃的藥有催眠效果,眼皮越發沉重,幾乎睜不開。可她居然沒有離開的打算,視線從他的眼睛滑到嘴巴,盯著那里看了許久。他終于忍不住,睜開眼看著她。
一對上林書山的眼睛,宋頌就心虛得不得了,但她慣會虛張聲勢:“看什么看?沒見過美女啊?”
林書山:“…”
林書山仍然看著她,用眼神回應她的話,對,就是沒看過美女,所以要多看幾眼,否則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
宋頌說完那句話就一陣汗顏,自己算不上什么美女,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林書山暗地里嘲笑。見他還盯著自己,眼底意味不明,她一股熱血上頭,小嘴巴說個不停:“吃了藥你還不睡覺?你不睡覺就不睡覺,你看著我干什么?不許看我了!再看我要收錢的!”
林書山舔了舔唇,啞聲道:“不是你先看我的嗎?”
他的嘴唇本來就水潤潤的,舔過以后更是紅得滴血,宋頌心想,這個大豬蹄子又在誘人犯罪。
宋頌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她看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她把心一橫,湊上去對著他的嘴巴親了一口:“誰讓你看我的,我得讓你知道社會的險惡。”她撐著膝蓋,準備起身,還不忘惡狠狠地威脅,“再看我就親哭你。”
林書山瞳孔放大,腦子里嗡嗡地響,大概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要不就是吃了過期藥出現幻覺了,否則怎么會出現這樣一幕。
宋頌腿蹲麻了,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下一秒就被林書山抓住了手,她被一股大力拉回去,重心不穩的情況下,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重重地跌倒在他身上。
林書山半點睡意都沒有了,眼睛定定地看著她:“你在做什么?”
“我…”
狡辯的話沒有說出口,林書山就扣住她的后腦勺,吻住了她。
剛才那一吻一觸即離,宋頌其實并沒有太大的感覺。此時此刻,她卻是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嘴唇那樣灼熱,幾乎燙到了她。
她睜大了眼睛,想要往后退,卻被林書山緊緊抱住,動彈不了分毫。
宋頌腦子一熱,哪兒還記得顧及他是個病人,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推,終于從他懷抱里掙脫,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喘氣。
落地燈的朦朧光線讓她頭暈,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后退了好幾步,小腿抵在床邊,心跳亂得一塌糊涂。
她抬起手背捂住嘴唇,像是被強迫后的惱羞成:“你干什么?”
林書山不知何時已經從沙發上下來,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才要問你干什么。你明知道我喜歡你,你親我會給我傳遞什么信息你不清楚嗎?”
宋頌詞窮了,露出來的那雙水潤的眼里滿是控訴:“那你也不能…”
林書山握住她的手,即使內心的愉悅膨脹成一個氣球,隨時可能爆炸,但他仍是理智且冷靜地說:“是你先看我,我才看你,也是你先親我,我才親你,很公平。”
宋頌:“…”
你他媽是邏輯鬼才?
林書山說了幾句話,喉嚨就跟火燒似的,又干又痛,頭也越發昏沉,卻還是強撐著想要尋求一個答案:“為什么親我?”
宋頌幾次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越抓越緊,他的體溫高得嚇人,連帶著被他握住的地方也像是要燒著了。宋頌擰起眉毛,天生要當大總攻的她怎么可能屈服,死死抿住嘴巴就是不肯說。
林書山眼睫垂下,濃密卷翹得跟鴉羽似的,紅紅的嘴唇吐出幾個清晰的字眼:“你不肯說,我就繼續親你。”盡管嗓音啞得快說不出話來,在寂靜的深夜里,卻透著一股子撩人的意味。
宋頌:“???”
你到底是發燒,還是發騷?
大概是不相信林書山會干出這種不符合他性格的事,宋頌倒也不害怕他的威脅:“松開,我要睡覺了,我明天早上還要上班,要是遲到扣了全勤你負責嗎?”
林書山眼神一暗,看來她是打定主意不肯說了,他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松開,宋頌剛想喘口氣,嘴唇再次被堵住了。
這一次,他沒有給她掙脫的機會,一只手攬在她腰間,手捏住她的下頜抬起,堅定地吻住她。
宋頌覺得,自己要重新認識一下林書山了。很久以前,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就是一根木頭,除了對數學敏感,對其他的事都是一種漠視、滿不在乎的態度。慢慢熟悉后,她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發現他還是一根木頭,只不過這根木頭內里是柔軟的,會關心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他只是不善表達。
但是現在,以前的所有印象全部推翻,他就是一只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
失神間,宋頌已經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中,她看到林書山深邃幽暗的瞳孔,里面的情緒那樣陌生,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好似壓抑了許久的感情終于爆發。她呼吸窒了窒,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冷靜點。”
“對不起。”
嘴上說著對不起,卻沒有半分歉意。
林書山額頭出了汗,打濕了細碎的額發,他在她上方,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答應我了嗎?”
宋頌把頭一偏:“我不知道。”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女朋友。”大概真的是發燒燒毀了林書山的理智,他之前還想著慢慢來,不要逼迫她,他會等著她,現在卻是強硬地想要她答應。
宋頌咬了咬下唇,說:“那,你會對我好嗎?”
“我對你不夠好?”林書山反問。
“做你女朋友以后,你對我要比現在還要好。”趁著還不是他女朋友,她要提前講好條件,不然他得到了就不會珍惜了。
林書山不假思索就答應:“行。”
宋頌得寸進尺,再加一個條件:“你不能讓我失戀,這是聚會那天晚上你自己說的。那也就是說,你沒有說分手的權利,以后要說分手也該是我來說。”
林書山:“???”
宋頌:“你不同意?”
林書山發現她其實挺聰明的,第一個要求是對她要比以前好,他答應之后就得對她百依百順,她再趁機提出不平等條約,他要是不答應就是對她不好。
林書山嘆息一聲:“公平一點,你也不能有說分手的權利,我們永遠在一起,誰都不能說分手。”
宋頌還要再加什么亂七八糟的條件,但林書山已經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了,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是親她。
男生的聲音從唇縫中溢出來:“親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