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頌也沒有想到,林書山這個看似腦子里除了數學沒有其他東西的直男,居然是個資深的鑒婊專家。
本來她沒覺得關倩音有哪里不妥,對方性格活潑跳脫,跟自己的性格正好合拍,她住進來前還擔心對方太文靜而自己太能鬧騰,惹人家反感呢。然而沒想到的是,關倩音表現出來的友善、大方、熱情、開朗等性格都是裝出來的,實際上她是個自私虛偽又小氣的人。
這些性格上的缺陷她都可以不計較,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她總是動自己的東西。
兩人共用一個衛生間,為了方便,宋頌就把自己的護膚品都放在衛生間里,關倩音總是趁著她不在偷偷用她的護膚品。
有一次關倩音在衛生間里忘了鎖門,宋頌以為里面沒人,直接推門進去,就看到關倩音拿著她的爽膚水往自己臉上噴。
關倩音被逮個正著,立馬換了一張臉,用飽含歉意的一雙眼睛看著她:“不好意思啊,我拿錯了。”
宋頌當時沒有在意,后來不小心又撞見了一次。
一次是不小心拿錯了,怎么三番兩次都拿錯了?
宋頌也不好意思把護膚品拿回自己的房間,那樣顯得她很小氣,她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護膚品和關倩音的劃分為兩個不同的區域,她的放左邊,關倩音的放右邊,這樣無論如何也不會拿錯了。
可是,沒過多久,她就發現自己的乳液和爽膚水用得很快。宋頌就猜到又是關倩音用了她的。
于是,她忍無可忍,口頭上提醒了關倩音一次,當時她被說得面紅耳赤,一個字都沒反駁。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關倩音都沒有再動她的東西,她也就不計較這點小事了。畢竟她一次性交了三個月的房租,以后也會住下去,每天和關倩音抬頭不見低頭見,關系鬧得太僵不好。
真正讓宋頌爆發的是關倩音偷了她的項鏈。
那天下午,林書山約她出去吃飯,關倩音在客廳里玩手機,聽說她要去吃飯,主動提出跟她一起去。正好這段時間兩人的關系緩和了不少,宋頌就沒有拒絕,跟林書山說了一聲,還在上次那家餐廳吃飯。
宋頌的生日快到了,林書山這次過來把生日禮物帶給她,因為她生日那天,他有別的事情要忙。
他送的生日禮物是一條項鏈,很簡約的款式,細節處卻做得很精致,宋頌第一眼看到就非常喜歡。以前林書山過生日的時候,她也會送他禮物,便沒有拒絕,開開心心地收下了。關倩音也表示很喜歡,拿到手里反復欣賞,還問林書山是在哪里買的,說回頭她也要買一條。
那晚的餐點很好吃,宋頌埋頭吃東西時,關倩音就時不時說幾句逗趣的話,偶爾把話題拋給林書山,他卻像是沒聽到似的,不怎么搭理,宋頌只好替他回答。
總的來說,用餐氣氛還是很輕松愉快的。
飯后,宋頌和林書山走在后面,她特意問林書山,聲音壓得很低:“你怎么不理關倩音呀,弄得她好尷尬。”
林書山說:“她對我拋媚眼。”
宋頌:“…”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宋頌除了當時心里有一點點膈應以外,事后也沒有在關倩音面前提起這件事。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林書山送她的那條項鏈,她只戴了一次就不見了,到處找都沒有找到。
過了幾天,宋頌看到關倩音脖子上戴了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鏈,刺激到她的眼睛。她剛想詢問幾句,轉念一想,她們畢竟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關倩音平時貪點小便宜就算了,總不至于偷東西吧。
那天她在飯桌上也說了,會去買一條一樣的項鏈。
宋頌心情失落,林書山在電話里就聽出她不對勁了,追問之下才知道她把他送給她的項鏈弄丟了。
“我不是故意的。”宋頌覺得弄丟別人送的禮物很不禮貌,顯得不重視人家似的,“我就戴了一次,好像是放床頭柜的抽屜里了,盒子還在那兒呢,項鏈不見了。”
林書山沒有生她的氣,聲音冷靜道:“你確定沒有記錯?”
他這么追問,宋頌自己也不確定了:“會不會是我洗澡的時候隨手取下來放在哪里,沖到下水道里了?”她以前也干過這種事,把手鏈沖進洗臉池的出水口。
林書山:“…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深夜的北京城燈火璀璨,宋頌抱著膝蓋坐在落地窗邊的地板上,額頭抵著窗玻璃,一副面壁思過的狀態,一聲聲嘆息透過電流傳到林書山的耳朵里。
他想說她要是喜歡,他就再給她買一條好了,誰知下一秒他就聽見宋頌說:“正好倩倩戴了跟我一樣的項鏈在我眼前晃悠,想想我就好心痛。”
林書山一頓,眼神陡然變得銳利:“你說她戴了一條一樣的項鏈?一模一樣?”
“我確定一模一樣。”宋頌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可能是她拿的,哪兒有人把偷來的東西明目張膽地戴在脖子上?她那天不是問了你購物地址嗎?應該是她去買了條一樣的。”
“或許別人就是利用你這種心理呢?越是表現得坦蕩,越是能打消別人的懷疑。是你思考問題太簡單。”林書山淡淡地道,“是不是她拿的,等我明天過來就知道了,你先不要過去質問她。”
“什、什么?你要干什么?你別亂來。”
這話聽起來,怎么那么像強搶民女。
林書山行動力十足,第二天一早,兩個女孩還沒出門,他就敲響了大門。
宋頌丟了項鏈心情不好,有點失眠,昨晚很晚才睡著,大門響了幾聲都沒有聽到。對面房間的關倩音被吵醒了,打著哈欠跑過去開門,看到門外的人是林書山,她慌忙整理衣服和凌亂的長發,捂住悄然紅透的臉:“你、你怎么來這么早呀?你是來找宋頌的嗎?”
說著,她看了一眼宋頌的房門:“她還沒起床,她一般都起得比較晚。”
林書山站在玄關,目光落在她臉上,關倩音不等他開口說話就趿拉著拖鞋,轉身跑去房間換衣服。
外面的這番動靜傳到房間里,宋頌也醒了,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走出來,看到林書山出現在眼前,她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你怎么來了?”宋頌滿臉不可置信。
“我昨天不是在電話里跟你說過了嗎?”林書山走過去,坐在客廳沙發上。
宋頌愣住,記憶倒回昨晚那通電話,她看了一眼對面緊閉的房門:“你說真的?不要了吧?好尷尬…”
她的話沒有說完,對面的房門就打開了,宋頌及時止住話頭。
關倩音換了條碧綠的長裙,是上次逛街宋頌陪她買的,她一次都沒有穿過。烏黑長發披在肩頭,臉上畫了淡妝,格外地襯這條裙子。與站在客廳里穿著皺巴巴的睡裙、頂著一頭亂發和熊貓眼的宋頌形成鮮明對比。
宋頌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還穿著睡衣,關鍵是里面沒穿內衣,頓時尷尬了,迅速轉身回房間,換上T恤和短裙走出來。
關倩音打開冰箱門,柔柔地問林書山:“你吃早飯了嗎?我要做和宋頌兩個人的早餐,用不用多做一份?”
“不用。”林書山站起來,客客氣氣地道,“我想麻煩關小姐一件事。”
宋頌不停地眨眼,給林書山使眼色,眼皮都快抽筋了,他還是沒有半點反應,急得她去拉扯他的衣服。
這時候,關倩音拿著兩顆雞蛋轉過身,眼里有驚喜,卻不想表露得太明顯,輕聲問:“什么事?”
“麻煩關小姐把脖子上的項鏈取下來給我看一下。”林書山開門見山道。
宋頌眼睛一閉,尷尬得頭皮發麻,她以為林書山只是寡言少語,沒想到他說話做事這么不留余地。萬一不是關倩音拿的,以后恐怕也沒辦法跟她一起住了。
關倩音臉色發白,牙齒咬著唇,半晌,聲音輕顫:“你…你什么意思?我知道宋頌的項鏈丟了,你懷疑是我拿的?這是我自己買的。”
宋頌示意林書山別說了,誰知他上前一步擋在她面前,目光直直地望著關倩音,無視宋頌在他背后使勁拉扯、阻止他說話的小動作,堅定不移地質問:“你說是你買的,請問你的購買記錄呢?別的不說,包裝袋和盒子麻煩出示一下。”
宋頌徹底放棄了,由著他跟關倩音交涉。
“我…已經扔了。”關倩音背過身去,再次打開冰箱門,從里面拿出牛奶,避開與林書山對視。
“那么還是麻煩你把項鏈給我看一眼。”林書山面無表情道,“如果冤枉了你,我會向你賠禮道歉,或者你想要什么補償可以隨便提,前提是給我看項鏈。”
關倩音被他冰冷的聲音刺激到,放下手里的東西,手繞到后頸解開項鏈的鎖扣,一把扔到了林書山手里:“你要看就看,我說了我沒有拿宋頌的項鏈就是沒有!”
她紅著眼睛看向躲在林書山身后的宋頌,“我以前是用了你的護膚品,我都給你賠禮道歉了,你非要這么咄咄逼人嗎?大不了我不住了。我知道你項鏈丟了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把火發在我身上啊,是你跟林書山說我拿了你的項鏈?”
宋頌最見不得這種場面,皺起了眉毛,手足無措:“我沒有…”
“我覺得——”林書山突然出聲,打斷了宋頌的話,他抬眸看著泫然欲泣的關倩音,“可以報警了吧。”
宋頌一愣:“報警?”
林書山把手里的項鏈給她:“這條項鏈就是你的。”
“我的?”宋頌看著躺在掌心里細細的鏈子,在燈光下會泛出細碎的光。
關倩音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簌簌往下落,配上她清麗的容顏,分外惹人憐愛:“那明明是我自己買的。”
“是嗎?”林書山從宋頌手里拿回項鏈,手指捏著銜接的鎖扣,“我想請問關小姐,你買的項鏈為什么會在上面刻上‘S&S’?你的名字與字母S相關嗎?”
宋頌湊上前去仔細看,果然看到項鏈的鎖扣后面雕刻了“S&S”的字樣。這是她名字的首字母嗎?
她看向關倩音,關倩音也一臉意外,顯然不知道項鏈上刻了專屬字母。別說她,就連宋頌這個項鏈擁有者都不知道。
只有林書山清楚,當初在專柜買項鏈時,店員說可以免費刻字,他就讓他們刻了兩個字母,“S&S”既是宋頌的名字縮寫,也是“書山”兩個字的縮寫。他把禮物給宋頌時,沒有提起這個,所以她不知道。
而關倩音剛才之所以敢把項鏈取出來給他看,也是料定每條項鏈都一樣,找不出有力的證據,誰知道會是這樣。
宋頌之前是沒證據不好冤枉人,眼下事實擺在眼前,她直接炸毛了,從林書山身后走出來,氣呼呼地道:“你穿這身衣服還真是穿對了,綠茶!”
真相揭曉的那一刻關倩音就慌了手腳,此刻被罵得臉紅一陣白一陣,有個大男生給宋頌撐腰,她也不敢上前爭吵動手。
宋頌罵了一句不解氣,開始跟她算舊賬:“偷用我的護膚品、洗衣液,用我的電腦結果誤刪我的文件,還說是不小心,我現在懷疑你就是故意的,還好老娘U盤里有備份,不然就被炒魷魚了!現在還偷我的項鏈,你媽沒告訴過你這是犯法行為,你小學老師應該也教過你吧。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長著一副清清純純的樣子,心這么黑,看你這手法,肯定是個慣犯!這次偷項鏈,下次還不知道偷什么東西!”
林書山伸手拉住她,誰知她越罵越起勁:“周圍的空氣都被你污染了,跟你這種人住在一起我簡直要窒息了。要不是嫌麻煩,我他媽真要報警了!靠!”
林書山:“…”
剛才是宋頌攔著他,不讓他說關倩音,現在她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了!
關倩音轉身沖進了房間里,砰地一聲把門關上,落鎖,背抵著門板大口喘氣,眼淚還在往下流。
“嘿,你還有臉躲起來?你別躲在里面不出聲,我知道你能聽見,有膽子偷東西沒膽子承認?誰教你這么不要臉?我要是你媽,我都得被你活活氣死!”宋頌甩開林書山的手,站在關倩音房間外拍門。
林書山看著她的背影,抬手揉了揉額頭。
他知道宋頌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么潑辣的一面,她當初在班里為路棉打抱不平的時候也沒這么勇猛。
宋頌罵了一會兒,里面一點回音都沒有,反倒把她弄得口干舌燥,一大清早的也沒吃早飯,頭還有點暈。
林書山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回自己的房間:“你還想在這兒住下去嗎?”
“不住了!氣死我了!”
“你把東西收拾一下,今天就搬出去吧。”
林書山看那個女生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明顯不可能主動搬出去,搞不好他走以后,她還會倒打一耙找宋頌的麻煩。
宋頌一頭火,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拿出來,也沒來得及疊好,一股腦塞進行李箱里,嘴里還在吐槽:“煩死了,是她做錯了事,憑什么我要搬出去,要搬也是她搬!”
門沒關,她沒掩飾自己的聲音,話就是沖著對面的房門說的。
林書山嘆口氣:“你沒吃早飯,省省力氣吧,沒準人家戴著耳機聽不見你的話。”
宋頌扁了扁嘴:“我的房租怎么辦吶,我一次性交了三個月。”
“我去找房東,看能不能退一點。”林書山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慰道,“這地方本來就離你工作的地方遠,我回頭幫你找個近點兒的。”
宋頌表情僵住,腦袋往上抬了抬。猝不及防,林書山那只手懸在她頭頂上方,沒來得及撤回去。
他只顧著安慰她的情緒,下意識地遵從本心做了摸她腦袋的舉動。
這一次,是在她清醒的狀態下,無可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