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高三生活里,唯一能讓人放松的就是體育課,好在各科老師體恤學生們平時學習太辛苦,沒有改體育課為自習課。
周四下午第三節就是體育課,第二節下課鈴聲一打響,班里就沸騰了。
方弋抱著籃球,一下一下往空中拋起再接住,叫上他組建的籃球隊:“班長、馮子洋、周茂,我已經和二班說過了,他們也同意比賽。”
體育委員周茂把短袖擼到肩膀上,露出肱二頭肌,說著振奮士氣的話:“上次排球比賽我們班輸得那么慘,這次籃球比賽我們絕不能輸!這是一場籃球比賽嗎?不!這是一場尊嚴之戰!”
進入高三還能有這種類似運動會的娛樂活動,大家都表現得很興奮,也都很有集體榮譽感。即使沒有加入籃球隊,也都為他們加油打氣。
一場普通的籃球賽,愣是演變成全班的榮譽之戰。
宋頌挽著路棉的手臂,興沖沖道:“我們要不要去小賣部買點瓜子花生爆米花之類的?雖然我看不懂球賽,但不妨礙我愛看熱鬧!”
路棉:“…”
路過二班教室的時候,她們才發現人家的陣仗不比火箭班小,別的不說,二班還喊口號了呢!
看樣子二班贏了一次還想再贏一次,誓要將火箭班壓在下面。
宋頌搖搖頭:“昨天開大會的時候,聽馮子洋說輸了比賽就不好意思經過二班,我覺得有點夸張,現在大概理解了,男生是真的很在乎這種比賽的輸贏。”說到這里,她不禁有些擔心,“你說我們班要是又輸了怎么辦?排球輸一場,籃球輸一場,下次要比什么?乒乓球、足球、羽毛球?”
路棉還沒說話,背后就有個聲音插進來:“宋同學,我發現你一點都不團結友愛。”
宋頌身體一僵,不用轉身就知道后面的人是誰。
她這是什么運氣?怎么回回說壞話都被人聽到?以后出門要看黃歷…
宋頌扭回頭,看著方弋和他旁邊的林書山,嘻嘻一笑,生硬地轉移話題:“你們不是早走了嗎?怎么還在這里?”
她記得自己明明看到籃球隊的男生先走了,他們倆什么時候落到后面了?
方弋哼了一聲:“要不是去上廁所晚走一步,還聽不到宋同學的話呢。”
“我錯了。”宋頌向來能屈能伸,舉起一只手虛心認錯,“我不該不相信你們,我馬上深刻檢討自己。”
方弋顯然沒那么好說話,豎起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道歉沒有誠意。你昨天還說二班的男生個子高,人威風,今天又打壓我們班的士氣,我現在嚴重懷疑你是二班派來的臥底!”
這頂帽子扣下來就太大了,宋頌干脆用實際行動道歉:“要不然這樣,這場籃球賽要是咱們班贏了,我就請你們籃球隊的人吃冰淇淋。”
方弋眼睛一亮,剛才還很有骨氣的他轉瞬就換了態度:“英語課代表就是大方!”他勾著林書山的脖子,晃蕩了一下,“山哥,你聽到沒有?要是我們贏了,宋同學就請我們吃冰淇淋。”
林書山把他的手臂從自己脖子上拿下來,看了宋頌一眼,她微微仰起脖子,雖然沒說話,表情卻很明白地告訴他們:要想吃冰淇淋,先贏了再說吧。
林書山原本不想搭理同桌,卻不知怎么點了下頭:“聽到了。”他想,大概是鬼使神差。
宋頌歪了歪頭,握住拳頭鼓勵:“那你們加油哦。”
操場上,兩個班列隊站好,身材魁梧的體育老師站在隊伍最前方,穿著黑T恤,脖子上掛著口哨,雙手叉腰看著兩個班的學生:“按照老規矩,先來熱身運動,女生八百米,男生一千米,跑完以后就可以自由活動。但是——”他停頓了一下,笑道,“我聽說兩個班要進行一場籃球比賽,怎么,火箭班輸了排球比賽不服氣?”
全場安靜,周茂率先出聲:“對,我們不服氣!”
一人開了頭,火箭班里此起彼伏地傳來“不服氣”的附和,旁邊二班的隊伍巋然不動,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對方既然下了戰書,他們也不是沒有應下的勇氣,再說上課之前兩個班就已經商量好了,只等著體育老師點頭。
“熱身運動耽誤時間,我決定了,籃球比賽直接開始!”體育老師拿起胸前的口哨吹響,“咱們移步籃球場。”
現場響起一片歡呼叫好的聲音。
眾人前往籃球場,圍觀群眾自動在看臺上找位置坐下來,兩個班的籃球隊成員面對面站立。
氣氛劍拔弩張,戰火一觸即發。
體育老師充當裁判員,站在兩個隊中間,嘴巴含著口哨,手舉著籃球隨時準備拋起。兩邊的隊員緊緊地盯著那顆球,都想搶占先機。
二班籃球隊的主力當然是個子高、球技好的吳旭康,同樣也是二班的第一名,差一點就進火箭班。火箭班這邊的主力則是江夜行。
兩人對視一眼,下一秒,隨著哨聲響起,籃球被體育老師拋向了空中,吳旭康憑著身高優勢,奮起跳躍率先搶到了球,在腳下運了兩圈就傳給了隊友。
火箭班的隊員窮追猛打,想方設法地攔球、搶球,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很快,球被林書山搶到了手里。
遠處的周茂高聲道:“山哥,這里,球傳給我!”
林書山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前面有兩個二班的男生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手里的球,左右夾擊的情況下,林書山飛快地做出判斷,沒有把球傳給周茂,而是站在三分線外,揚手投籃。
全場所有人的眼球追隨著那顆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只聽見“哐當”一聲,籃球撞擊到籃板,反彈回來砸在籃筐上,非常戲劇性地在籃筐邊緣滾了半圈才進入籃筐。
看臺上火箭班的同學齊聲尖叫,這是這場比賽進的第一個球!
宋頌激動得手舞足蹈:“真是小瞧了山哥,沒想到他爆發力這么強,完全不像平時埋頭做數學題的他了。”
路棉笑了笑:“看來你的錢包捂不住了。”
宋頌臉色一變,差點忘了自己跟方弋的約定,不過她不在乎那點錢:“只要我們班能贏,幾個冰淇凌不算什么。”
林書山進了一個三分球,令火箭班士氣大振,后半場幾乎是開了掛一般,把二班按在地上摩擦。
中場休息時,周茂躺在地上大口喘氣,望向旁邊正掀起T恤下擺擦汗的林書山:“山哥你嗑藥了啊,這么猛,好幾個球都是你進的。”
連江夜行都不得不佩服他:“你是不是跟二班的吳旭康有仇?我注意到你回回搶他的球,他估計恨死你了。”
林書山抹干了額頭上的汗珠,狀似無意道:“沒仇。賽場上不就這樣,我不搶他的球怎么贏?”
方弋:“我們隊的比分領先了四分,下半場繼續保持,穩贏了。”
林書山目光不由得瞥向看臺,因為是休息時間,宋頌沒看賽場,湊在路棉耳旁說話,時不時彎起唇角笑一下。大概是天氣太熱了,她的劉海全數掀起,用一枚小發夾固定,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說到興起,她仰著頭哈哈大笑,手臂撐在后面一級臺階的邊緣。
江夜行喊了他兩聲:“要開始了。”
林書山回過神,壓下心頭怪異的感覺,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五個人的手掌疊在一起,大聲喊了句“加油”。
后半場沒有懸念,直到最后一秒,林書山還拼盡全力進了一個球,二班的吳旭康跳躍起來想要扣住,最終沒有攔住那顆球。
火箭班贏了。
男生們站成一排,個個揮汗如雨,頭發和T恤都被汗水打濕了,卻笑著對二班的男生拱手:“承讓承讓。”
欠揍的樣子讓二班的男生胸悶氣短,這一次,該輪到二班說“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籃球比賽結束,差不多快下課了。
方弋在看臺上尋找宋頌的身影,結果沒看到她,他捋了一把濕漉漉的額發,喘著粗氣道:“宋頌呢,不會想賴賬吧?”
“你宋姐姐我壓根不知道‘賴賬’兩個字怎么寫的。”宋頌從另一個方向走來,手從身后拿出來,拎著一袋子冰淇淋在他面前晃了晃,“早就猜到你們會贏,提前去買了,怎么樣,我夠義氣吧。”
方弋笑嘻嘻地接過塑料袋,拿出里面的冰淇淋分給兄弟,還不忘貧嘴:“我就知道宋姐姐最講義氣了。”
宋頌和路棉各拿了一個冰淇淋,一邊吃一邊往教室走。宋頌咬了一大口,被凍得哈了口氣,含糊道:“不過,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山哥。”
林書山聞言,腳步一頓,難得把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臉上,等待她的下文。然而宋頌說完那句沒頭沒尾的話以后就沒有再說下去。林書山憋不住了,主動問:“為什么?”
宋頌蹙了蹙眉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出自己的猜測:“你打球的時候是不是在心算拋物線什么的,算準了距離、受力方向以及受力大小,才能夠讓球準確地進籃?”
林書山:“…”
她把他想得太厲害了。
林書山吃著冰淇淋,罕見地認真問:“你這是夸我的意思?”
“當然!你今天帥斃了!”宋頌說,“你是沒聽到,我旁邊那幾個二班的妹子一直在討論你。”
林書山側過頭,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宋頌:“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會心算?”
林書山:“不會。”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拼命想要贏得這場比賽,思考了一下,難道是為了這一個五塊錢的冰淇淋?
上學時期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一眨眼一個星期就過去了,度過四個星期,一個月就過去了。
放學鈴聲打響,老師講完最后一道題,走出了教室。
今天是周五,放假回家的日子。教室里響起一片桌椅碰撞的聲音,宋頌站在課桌旁,把一本本資料往書包里塞,裝得滿滿當當。
每次放假都是這樣,為了求一個心理安慰,把一堆資料書背回家,重得要死不說,到最后也沒看幾眼。
但這周不一樣,宋頌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復習,因為下周一、周二要進行高三第一次月考,不得不重視起來,尤其是數學。
一天半的假期里,宋頌抽出三分之二的時間復習數學,剩下的時間再分配給其他科目。
在她的充分準備下,迎來了第一次月考。
教室里貼了各位考生的考場及座次安排表,全部是隨機安排,不存在成績好的學生坐在一個考場的情況。
這種情況,一般前后左右都是不認識的學生。
宋頌的運氣比較好,她所在的考場在二班,也就是隔壁。
考試前半個小時,她走進考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來,沒過兩分鐘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手里拎著透明筆袋。
林書山在她的注視下,坐在她前面的位置。
宋頌在第二排,林書山在第一排。宋頌盯著他的背影愣了好幾秒,用手指戳了一下前面人的肩膀,林書山回過頭,看到她一臉呆滯的模樣:“怎么了?”
“你坐我前面啊?”宋頌有點意外。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嗎?林書山心道。
“我沒有走錯考場。”林書山回答了她的疑問。
在陌生的考場,周圍一個人都不認識,忽然發現有一個本班的同學,還離自己這么近,宋頌生出了一種心安的感覺。
她俯趴在課桌上,姿態看起來像是要做賊,聲音也壓低了些許:“山哥,我跟你說件事…”
“你想讓我給你抄數學?”林書山忍不住猜測。
“你說什么呢!我怎么會是那種人,不會做就是不會做,我是絕對不會作弊的!”宋頌對于他誤解自己很是不滿,懶得跟他說話了,坐直身子,擺弄自己的文具袋,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真的生氣了。
林書山后悔了,他不該一時嘴快,誤會了她的意思:“對不起,我是隨口瞎說的。”
宋頌還是不肯看他,手里拿著一支筆,拔掉蓋帽,檢查筆芯的使用情況,以防考試寫到一半沒墨了。
“對不起。”林書山再次道歉,“是我不對,我誤會你了。那個…你剛才打算跟我說什么?”
宋頌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還在生氣中,語氣不怎么和善:“我忘了。”
這時候,兩名監考老師抱著卷子進來,林書山扭回頭,不敢再與她說話,默默地嘆了口氣。
監考老師掃視一圈,嚴肅道:“與考試無關的東西統統給我收起來放到前面講桌上,考試途中一經發現,一律按作弊處理!”
第一場考語文,上午十一點半結束,鈴聲一打響,監考老師就讓坐在第一排的同學收答題卡。
林書山站起來,收宋頌的答題卡時又道了一次歉,她仍然沒有回應。等他收完這一列的答題卡,回頭一看,宋頌已經走了,課桌上的東西收拾得干干凈凈。
中午大家吃完午飯回到原來的教室午休,林書山坐在后排,看著前面第三排的宋頌,她好像很困,趴在課桌上睡覺,他想找她道歉都沒機會。
下午考數學,宋頌拖著沉重的步伐、耷拉著肩膀走進考場,還沒坐下來就發現課桌上多了一瓶飲料。
是她愛喝的蜂蜜柚子茶。
這個考場里跟她認識的就只有林書山,她朝前面看去,男生脊背挺直,手里拿著一支中性筆轉得飛快,各種各樣復雜的轉法,看得人眼花繚亂。
宋頌身子前傾:“哎,飲料是你買的?”
林書山怕她繼續冷暴力,沒敢回頭,輕“嗯”了一聲。
宋頌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自言自語似的嘀咕:“算你識相。再敢污蔑我,看我以后理不理你。”
這是不生氣了?
林書山謹慎回頭,宋頌眨眨眼睛,朝他勾了勾手指,他頓了兩秒,還是湊過去:“你要說什么?”
誰知下一秒,宋頌把飲料放桌上,雙手合十朝他拜了拜,一臉虔誠地說:“信山哥,得永生。”
林書山:“…”
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駕鶴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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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書山:不知道為什么,她不理我,我就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