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爸是根據醫生的要求,每隔一段時間就出來走動兩下。但走動的也很有限,在院子里稍微繞了一圈之后,就又趕緊被送回來休息了。
呂成扶著他往床上躺,珍珠就把小陶罐里的湯盛了一碗出來。
“爸,這是今晚燉的鴨子,你先吃點。”
醫生囑咐,回家之后要少油膩多清淡,適當補充營養。
因此這兩天做飯,珍珠都是特意撇開油來,將肉湯重新加工,單獨給呂爸弄一份。
呂爸也很習慣,自從做了手術之后,他對未來也是充滿了盼頭,只想快快好起來,趕緊干點活給孩子們減輕負擔。這會兒半靠在床上,慢慢的將小碗的冬瓜老鴨都吃了。
那一碗并不多,沒多大一會兒就吃完了,然而呂爸卻沒有立刻將碗遞出去,反而低聲問道:
“麗麗她…”
他在帝都住院那么久,麗麗一次也沒去,呂爸心里早曉得這事了,可讓他對女兒視而不見,他又確實做不到。
只是覺得對不住兒媳婦。
珍珠還能說什么呢?
她恨履歷恨的要死,但是扯到借錢的事情,人家最終不是借了嗎?她失去子宮失去做母親資格的事悶在心里,以至于憤怒都有些難以發泄。
當然,對于火辣珍珠來說,上次電話里的那通罵根本不解氣。
她就是這么個脾氣的人。
但是這是整個家庭的事,不能這么簡單粗暴的就一刀兩斷,此刻只能勉強笑道:
“她到底也是爸媽的女兒,回來我肯定是不管的,但是別的也別指望。”
“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呂麗嘆了口氣:“這就好得很。以后我們也不會叫她跟你們有聯系。”
他想到:“大學生都放假了,咱小三兒是不是也快回來了?”
呂成算了算日子:“沒呢,他們初中放假放的晚。”
不過每個周末也能回來一次,呂爸點點頭也就不再問了。
小弟呂海是當年意外懷上的。
明明上過環了,呂媽壓根沒想過這個可能,發現的時候就稍微有點晚了。
再加上她那會兒身子也沒那么好,所以孩子拖著拖著就生下來了。
所幸那會兒這窮山村計劃生育還沒那么嚴格,生了也就生了。只不過兄弟兩年紀差的有點大,都快一二十歲了。
呂成倒是很習以為常。
村里還有一家四五個孩子的呢,小弟是個男孩子,皮實,上學也不用這么操心,兄弟倆感情還是很可以的。
珍珠也笑了起來:“等他回來肯定特別開心,這孩子住校估計饞壞了。”
呂海是正長身體的時候,每天恨不得吃六頓。珍珠還笑著說:“等星期五他回來,我再給他燉個鴨子。”
她說著,又想起堂屋里坐著的呂麗,忍不住撇撇嘴。
人家都說由小見大,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就看呂麗和呂海,多少能看出來一點。
呂麗從她嫁進來就總是跟她不太對付,什么東西?不合心意都覺得是自己使得壞。
而呂海…那會兒他們結婚時,小男孩還在上小學呢。硬是偷偷摸摸在塘里打了魚,一共賣了35塊錢,給他哥買了個新外套。
其實買小了一點,也能穿。
但是呂成已經相當感動了。
那外套如今還掛在衣柜里呢。
就從這點上來看,珍珠就覺得呂海比他姐強100倍。
他們在里屋說著話,呂媽又在廚房,呂麗一個人坐在火盆邊無聊地玩著手機,無時無刻都感覺自己被排擠。
再加上家里信號不好,網頁半天打不開,她的內心更是憑空生出一股煩躁來。
——這個家里的所有人都在排斥著自己,就跟宿舍里所有人都在排斥她一樣。
遲早有一天…
呂麗心想:自己現在才大一,,情況好的時候一個月就能賺幾千塊錢,已經能超過很多人了。
遲早有一天,她會過的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好,包括丁薇。
只要她努力,一定可以的。
但是明明是在這樣給自己打氣,呂麗的內心也不由生出一股沮喪來。
因為丁薇現在的稿費她雖然不清楚,可也隱隱約約聽他們聊天說過,丁薇買了房子了。
帝都的房價她做家教時也是了解過的,太貴了,是她現如今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她真的有機會能超越丁薇嗎?
天已經黑了,小飯桌被收拾了出來。
呂成和珍珠往上張羅著飯菜,呂麗沉默的盛了飯坐在飯桌上。
呂媽不知道怎么面對女兒。
她旁邊坐著體貼著自己的兒媳婦兒,兒媳婦又被自己女兒間接耽誤了…
她不敢想這種事,此刻只能軟弱的用視而不見來表達自己的立場。
呂媽是個老實人。
正因為是老實人,才不能欺騙自己。
她跟女兒借錢的時候,心里是萬分肯定呂麗有錢的,最起碼有3000塊。
可最終,連500塊錢都是在她跪下磕了不知道多少個頭之后才姍姍來遲。
她這當媽的不主動說話,呂成嘴唇動了動,最終也沒有跟呂麗對上眼神。
倒是珍珠想起呂成的打算,這會兒輕聲問道:
“那房子交房了,是不是還得裝修啊?”
這事也不可能瞞著一輩子,珍珠天生是個磊落人,也沒打算就這點遮遮掩掩。
再說了,她也有點小心思——
她現在就想看呂麗不開心,呂麗不開心了,她就開心。
如今,當呂麗發現自己的大哥現如今在帝都有了房子,看她這個當妹子的眼紅不眼紅!
后悔不后悔!
呂成倒是沒注意,反而認真考慮著這個問題:
“到時候把窗戶安著,水電管道走一走,我抽空再打個床,買個煤氣灶鍋碗瓢盆什么的,湊合能過就行。”
他嘆了口氣:“帝都裝修房子貴的很呢,買材料都得不少錢。”
珍珠還笑他:“你不是以前跟著表叔干過好多年嗎?”
呂成有點羞愧:“我是給表叔幫忙的,什么都干,什么都不精通。咱自己的房子,不得用心一點啊!”
那會兒他爸還病著,他根本不可能長時間在外頭。所以就當個雜工,什么都干,什么都搭下手,但就是什么都沒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