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紐城,頂樓酒吧。
一月末的季節,天氣驟冷,寒風呼嘯。
圍欄邊的冬青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雪,遮住了碧青色,黑色屋頂掛了一排晶瑩的冰條。
露天平臺添了幾座藍色的遮陽傘,傘下擺放圓形的木桌和高腳凳,倒別有一番雅致的情趣。
客人們散布在遮陽傘下,喝酒聊天,時而發出歡笑聲。
其中一張圓桌邊,坐著兩個男人。
一個灰色的發,灰色的眼,面容蒼白清俊;另一個身材健壯性感,面容冷峻硬朗。
布蘭登細長的手指捻著雞尾酒杯的長柄,不說話,目光灼灼地打量對面的男人。
見本杰明一如既往,姿態閑散,漫不經心。
可,比往日更瘦削了一圈的刀削斧劈的臉頰,深陷的眼窩卻表明,他最近太過操勞了。
布蘭登唇角挑了個淺淡的弧度,淡聲問:“最近這么忙,你還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還天天跑去弗蘭克那兒呢!”
本杰明略微垂眸,粗糲的大手握住啤酒杯,勾了勾唇,“去弗蘭克那邊和回自己家沒兩樣,只當旅館了。”
言下之意,最近是誰讓我那么身心疲倦,你可別推到別人頭上!
聞言,布蘭登忍不住輕笑起來。
也是,倒底是十多年的親密摯友,本杰明對他真是情深義重,最近一段關鍵時期,他更是鞍前馬后,隨叫隨到。
暗中籌謀收購美恒集團的事,本杰明隨時向他曝露藍光基金的消息,幫他聯系投行董事約瑟夫籌資五千萬,和他一起暗中聯系美恒的前董事長和現股東們,可以說為自己鋪平了一條光明大道!
此刻,瞧著他憔悴的面容,布蘭登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感激。
他不由得伸出一只手,撫上了本杰明的手背,柔聲道:“這陣子辛苦你了,等我把美恒拿到手,會好好犒勞你!”
未料,本杰明卻倏地把手抽了回去,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大口。
他眼里泛出了一層血絲,冷聲問:“你想怎么犒勞我?用錢?你明知道我不是為了錢!”
布蘭登一噎。
心里很清楚,如今他和本杰明之間的關系,早就已經說不清,道不明。
用錢,難以補償他對本杰明的虧欠;用情,他又根本給不起。
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幽聲問:“本杰明,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給的,都會盡量滿足你!”
本杰明看著他,目光漸冷,“布蘭登,你覺得我還圖你什么!原本對你死心塌地,那都是為了你我之間那份長達十年,獨一無二的朋友情誼;如今,我幫你報仇,幫你達成夙愿,哪怕為此背叛提攜教導了我十多年的上司,但只要能成全你,我也沒覺得遺憾和愧疚。我已經想好了,這次你事成后,我會向亨利主動辭去首席秘書的職位!”
布蘭登心念一動,立馬接口,“也好,這次事成后,美恒集團就是我的了,你辭掉亨利那邊的工作來幫我吧!我會給你豐厚的報酬,會給你美恒的股份,再給你一個比現在更高的位置,讓你盡情發揮你的才干!”
“哈哈…”
聽了這話,本杰明一陣狂笑,可他的笑聲,卻仿若周遭的寒風那般冰冷刺骨。
布蘭登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他渾身一顫,加重了語氣問:“本杰明,難道我剛才說的那些,你還嫌不夠?”
本杰明緩緩地搖了搖頭,目光中竟帶了幾分憐憫。
似乎,不過才分開了三個月的兩個人,曾經如此頭腦契合、心靈相通的兩個人,而今,卻拉開了宛若銀河般遙不可及的距離。
意識到這點的布蘭登,心口仿佛被針尖狠狠地刺了一下,疼得驟然緊縮。
他嘴唇哆嗦,聲音發抖,再問:“本杰明,你想要的東西,難道和弗蘭克有關?”
終于問到點子上了。
本杰明又喝了一大口啤酒,身體向前傾,壓住了桌邊。
他緊緊盯著布蘭登的眼,那里面,裝的是淡薄如水的情,是積累了多年濃重的恨。
然而此刻,這一切都與他毫無關系。
本杰明靜靜地,一字一句地對他說:“布蘭登,我是有想要的東西!有一個人,我跟他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他卻讓我懂得這世間最美好的情感。純真,潔凈,不牽扯到絲毫的利益,沒沾染過世俗的塵埃。這份情感,對我來說彌足珍貴,什么都代替不了!”
“所以,布蘭登,我只想要一樣東西,便是這份情感不被打擾。這次事成后,我會永遠地離開你,永遠地退出你的生活,也希望你,永遠都別再來找我!”
話落,他望見對面的男人,灰色的眸底,掩著一層破碎的灰燼。
結束和布蘭登的談話,本杰明迫不及待,一路狂踩油門,把車子飆得風馳電掣,來到了弗蘭克的時尚店。
進了店面,他跨開大步,徑直往弗蘭克的工作室走,將背后一幫店員的驚呼聲全都拋在腦后。
一個是帥氣多金、男人味十足的集團高層;另一個是浪漫藝術的貴族設計師。
沒有人覺得違和,沒有人覺得別扭,每次兩人同框出現,店員們眼里都會冒出一堆粉紅泡泡。
可,最近一段時間,本杰明好久都沒來珠寶店了,偶爾會去二樓弗蘭克的公寓,那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捕風捉影。
像這么霸氣十足往弗蘭克工作室橫沖直撞的場面,她們是多久沒見到了?
直到本杰明高大英挺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店員們才收回灼灼視線,開始竊竊私語。
工作室里,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弗蘭克倏然抬眸,手上的工具“啪嗒”掉在了工作臺上。
門口的男人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他猛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