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送沈知閑回去后,便回工作室繼續上班,想著近來跟著她的員工都很辛苦,打算順路給大家帶了下午茶。
剛到工作室樓下,就接到了陳摯的電話。
“陳叔,你是不是知道我給你們帶了吃的…”
“工作室來了位先生,說要找沈老師。”陳摯前幾日就從平江過來了。
“沈老師?”唐菀皺眉,“找她的人,怎么來我這里?給他倒杯茶,把沈老師的聯系給他就行了。”
陳摯負責對外公關,待人接物哪里需要她指點啊。
“他說自己是沈老師的養父。”
“嗯?”唐菀怔了下。
“說是今天有人看到沈老師來過這里,就找過來了,他看起來…”陳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你還是趕緊過來看一下吧。”
“我馬上就到。”
唐菀的工作室本就不算大,剛推門進去,就聞到一股子嗆人的煙味,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掐著煙,吞云吐霧。
“唐老師。”工作室員工無法上班,都在等她回來處理。
“菀菀,就是他。”陳摯有些無奈,這要是旁人就罷了,他揚言是沈知閑的養父,這事兒就不好辦了,“我說她不在這里,他不聽也不走,我不好處理,就只能等你過來,不過我給沈老師打了個電話。”
“你給她打電話了?”唐菀皺眉。
“這…有什么不妥?”既然是她的養父,陳摯通知她,也不奇怪。
唐菀搖頭,打量著他,那人急忙按了煙,起身伸手與她打招呼,笑得討好,“你是老板啊,你好…”
“您好。”既然說是沈知閑的養父,她便客氣得伸手,簡單握手。
男人手指粗糙,盡是老繭,指腹被煙熏得發黃,指甲不常修剪,頗為邋遢。
“您找沈老師?”唐菀和他說話,還是很客氣的。
“就是聽說她今天在這里,我是她養父,找她說點事,還麻煩你幫幫忙。”
男人方才還晃著腿抽煙,此時卻對她笑得討好,顯然是看人下菜的主兒。
“她不在這里。”唐菀直言,“她只是來過,早就走了。”
“那能麻煩你幫我找一下她嗎?我沒有她的聯系方式。”
“你真是她的養父?”唐菀打量著他,“抱歉,您別怪我說話唐突,我不認識您,光聽您的一面之詞…”
男人急忙從口袋里翻出幾張照片遞給她,“我說得都是真的,不信你看,這都是她和她媽的合照,還有她上學時拍的證件照。”
唐菀接過看了一眼,的確是沈知閑…
“我也不是什么壞人,這是我身份證。”男人說著就把身份證摸出來遞給了唐菀。
姓名:鐘繼軍。
這不就是沈知閑接電話時,說過的那個姓…
“她媽死了之后,她一直都住在我們家,她出國后,就斷了聯系,我也是最近看到她上電視,一直想聯系她,聽人說她在這里出現過,我就過來了…”男人笑道。
“你既然是她的養父,找她可以去謝家看看,謝家肯定把你奉為上賓的。”唐菀笑著把證件還給他。
“不用,我就想見見她而已。”
“她又不在我這里上班,人早就走了…”
“那你肯定能聯系她吧,我就在這里等著,不影響你們工作。”
唐菀算是看出來了,這人就是準備賴在這里等她了,若是旁人,她就把人攆出去了,拿捏不準他與沈知閑的關系如何,唐菀一時也不好說些什么。
工作室內幾個員工面面相覷,沈老師知書懂禮,怎么會有這么無賴的養父啊。
唐菀為難的時候,這個男人倒是不緊不慢,從口袋摸出煙,點燃,繼續吞吐,可很快,沈知閑就到了。
一身風塵,滿面怒色。
“呦,閑閑,你可算是來了。”男人笑道。
“菀菀,實在抱歉。”沈知閑都沒臉見唐菀。
“我沒事。”
“鐘繼軍,這里是別人的地方,你到這里來干嘛?”唐菀還是第一次看到沈知閑如此憤怒,她平素端莊典雅,說話也是柔柔的,就是上回懟記者,也不見這般疾聲厲色,“這里是別人工作的地方。”
“我要不來這里,你能來見我?”男人抬手把煙按滅,嘴角勾著笑,得意地很。
“有什么話我們出去說,別耽誤人家工作。”
“早這樣多好。”
就在沈知閑要帶他出去時,唐菀叫住了她,“沈老師,你們有什么話,到我辦公室說吧,這一帶都是辦公樓,也沒什么說話的地方。”
“不用,我…”養父做出這種事,沈知閑已經沒臉了,哪兒好意思麻煩唐菀。
“陳叔,你帶他們去我辦公室,我去你們沖兩杯茶。”唐菀壓根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沈知閑想拉著那個男人離開,可他居然厚顏無恥的跟著陳摯進了唐菀辦公室,“…這裝修的真漂亮,墻上這畫,看著挺值錢的。”
“你們擺的這些東西,都挺貴吧。”
她深吸一口氣,快步進入,瞧著他居然伸手在亂摸,立刻制止,“這是別人的東西,你能不能注意點,不要亂碰亂摸。”
“就算弄壞了,你有錢,你賠得起就行。”男人說話更是無恥。
陳摯出去時,正好碰到端茶出來的唐菀。
“菀菀,你留他們下來干嘛?這男人實在是…”
“如果讓他們出去,發生爭執,吃虧的只會是沈老師,反正我們都在外面,他要是胡來,沈老師也不會吃虧,您幫我把茶端進去,我去打個電話。”
男人并不是個講理的人,沈知閑與他單獨出去,唐菀也擔心她出事。
“怎么會有這樣的養父啊,真不知道沈老師以前在他家是怎么過的。”陳摯從她手中接過茶水,一邊嘆氣,一邊推門進去。
“陳經理,謝謝。”沈知閑沒想過,某人會這般無恥,居然敢找到唐菀這里,還恬不知恥得賴著不肯走。
唐菀工作室不大,她的辦公室與員工都在一個樓層,用玻璃隔斷著,陳摯拿著遙控器,將辦公室的百葉簾關上,徹底隔絕了外界的視線,“你們慢慢聊。”
而唐菀拿著手機,打開窗戶通風,正打算給江宴廷打個電話。
“…那人真是沈老師的養父,什么素質啊。”
“誰知道,看樣子關系并不太好。”
“關系好,能聯系不上?”
員工低聲議論著。
“奶奶,您是來做首飾的?抱歉,我們還沒正式對外營業。”忽然有人開口。
“唐菀是在這里?”
聲音太熟,唐菀轉身就看到了老太太站在工作室外面,“奶奶,您怎么來了?”
她身邊還跟了男人,這是老太太的專職司機,老太太平素出門,都是他跟著。
五十多了,可能長期開車久坐的緣故,微微發福,還有點小肚子,非常和善。
“知閑來你這里了?”老太太聞著一屋子煙味兒,也是眉頭輕皺,“本來我們都到了梨園門口,她接了電話,我就聽到什么工作室,她說有工作要忙,要先走…”
“我就想著,那讓司機開車送她吧,她不肯,偏要自己打車,我看她神色匆匆,實在不放心。就讓司機跟來了,瞧她進了這個大廈。”
“她人呢?”
唐菀沒想到老太太會過來,抿了抿嘴,也不知該怎么和她說這件事。
就在此時,從她辦公室,傳來摔杯子的碎裂聲,“…你這白眼狼,要是沒有我們家,你連戶口都沒有,更別提上學,還特么出國!”
“現在牛逼啦,認祖歸宗,成了有錢人家的小姐,還要嫁入豪門,就不理我?”
“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男人說話極其尖酸刻薄,唐菀聽得眉頭直皺,而老太太則拄著拐杖,循著聲音,朝著辦公室走去。
“奶奶!”唐菀拉住她。
“沒事,我這輩子什么事沒見過啊。”老太太還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擔心。”
房間具有一定的隔音效果,沈知閑說話聽不真切,只是男人扯著嗓子,恨不能叫囂得盡人皆知。
“…你要是不怕丟人,我們繼續說,你吃我的,穿我的,拍拍屁股,出國跑了,這么多年,我在你身上花的錢怎么算?”
“我都打聽過了,你要繼承幾百億…”
里面聲音斷斷續續的,似乎發生了爭執,又是杯子摔碎的聲音。
“你還敢給我拿喬,我要是把你那點破事抖出去,我看那江家會不會要你這個破鞋!”
一聲怒吼之后,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打開,男人從里面沖出來,走得很急,差點撞到老太太身上。
“老太婆,你看什么看!”男人借著氣頭,沖著老太太就吼了一句,“讓開——”
沈知閑瞧著門口的人,雙手握緊,羞憤,難堪,把她眼睛刺激得猩紅。
“你…”唐菀咬牙,怎么會有這般沒素質的人。
老太太與唐菀都在門口,幾乎擋住了出路,男人急著離開,居然伸手試圖推開她們走出去!
“奶…奶奶。”沈知閑瞳孔微縮,老太太要是正被沖撞出事,她都沒法和江家交代。
只是男人的手指剛碰到老太太,唐菀正要出手,就瞧著一雙寬厚有力的手從后側伸過來,一把擰住了他的手腕。
清脆的斷骨聲,伴隨著男人一聲慘叫,他整個人被拖到了一側。
唐菀偏頭看向出手的人,居然是老太太的司機…
這叔叔平素樂呵呵,而且還胖乎乎的,真的看不出來,還是個練家子。
“…你們特么想干嘛?”
男人慘叫著,手腕脫臼,疼得他癱軟在地,怒瞪著司機大叔。
“現在的京城,還沒人敢對我這么大呼小叫的。”老太太摩挲著拐杖,“你倒是挺有膽色?”
“你…你到底是誰?”
“我們江家要什么樣的兒媳,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唐菀早就看出,這個男人是看人下菜的主兒,果然,一聽江家,臉就變了。
“菀菀,回頭啊,我去霍家,給你這工作室討兩個保安,免得什么阿貓阿狗都能跑進來,影響你工作。”
“謝謝奶奶。”唐菀配合得笑著。
“鐘閑,鐘閑——”男人看向屋內的沈知閑,顯然是打算向她求救,見她不為所動,又叫囂著,“你會后悔的,你絕對會后悔的——”
“愣著干嘛!丟出去!”老太太說話擲地有聲,那司機大叔也給力,擰著他的胳膊,就把人拽了出去。
工作室的人都驚呆了,這么強勢嗎?
“奶奶——”沈知閑沒想過,事情會驚動到老太太,垂著眼,不知該說什么,“我…那個人是我的養…”
“沒受傷吧?”老太太進了辦公室,笑著拉著她的手,左右打量著。
“我沒事。”
“那就好,你是我帶出來的,要是受傷了,回頭宴廷那小子要找我算賬的…”老太太握緊她的手。
“他剛才說得那些,其實…”沈知閑想和她解釋。
老太太倒是一笑,“你不用和我解釋,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宴廷的眼光,我們不惹事,只要自己沒做虧心事,咱們也不怕事。”
男人被丟到了工作室大廈后的巷子里,嘴里罵罵咧咧的,可是一轉角,從一輛車里下來兩個人,與他說了兩句話,他便跟著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