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駭然。
不遠處的小提琴演奏家,許是也被嚇到了,拉錯了音,悠揚的交響樂都瞬間變得詭異刺耳,樂聲停住,死寂無聲。
就在此時,有個奶聲奶氣的孩子聲打破了沉悶。
“爸爸,四叔在干嗎?”江江原本正低頭吃甜品,此時嘴邊還掛著奶油,陶陶也一臉好奇的盯著大廳。
畢竟是孩子,相比較眾人的駭然瞠目,他們則是好奇居多。
江宴廷立刻示意他噤聲。
此時眾人也開始竊竊私語。
“出什么事了?四爺把婁皓打了,綁了,還帶到這里?他想干嘛?搞什么事?”
“誰知道,婁皓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歷,怎么惹到這個煞神的。”
“江四爺做事素來不管不顧,行事乖張,不過這婁皓神色不太對啊,你們看他是不是被人下藥了?”
“四爺給他下藥?”
“滾你的,怎么可能,這明顯就是有人搞事情,今晚是要出大事了。”
江承嗣倒不是想把事情鬧大,而是…
這件事本身就很大!
江家這邊也是面面相覷,皆不知發生了什么。
“震寰?”范明瑜蹙眉。
“沒事。”江震寰安撫妻子。
司嶼山夫妻倆就更加不明所以了,只是按照他們對江承嗣的了解,江家雖然縱容他,可他做事也算循規蹈矩,正經事上,從不會太離譜,這是出什么事了。
司嶼山招呼自己的特助,袁特助一直站在不遠處,立刻上前。
“先生?”
“趕緊去查一下,到底…”
司嶼山話沒說完,就被人急吼吼打斷了!
“江承嗣!”
男人聲若洪鐘,擲地有聲,從人群中沖出,直奔江承嗣而去。
婁皓的父親——
婁興宇!
男人也就一米七的個子,身形還有些臃腫,只是多年養尊處優,也自有一股子威壓,著急沖上前。
原本婁皓被抓過來,他與游鴻憲也都是滿目駭然。
可是被打的是他兒子,當眾被踹,何等屈辱。
他哪兒還顧得上思考具體發生了什么,恨不能打死江承嗣。
沖過去查看兒子的情況。
“怎么樣?”因為婁皓被踹翻在地,婁興宇也跪在地上查看兒子傷情,將他解開緊束雙手的衣服,瞧他似乎神智不清,更是著急。
再瞧見半米遠的地方,居高臨下,囂張至極的江承嗣,登時怒不可遏。
“江承嗣,他到底做了什么,你要這么對他。”
“大庭廣眾,這么羞辱他,未免太欺負人了。”
“今天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不會放過你的。”
婁興宇疾聲厲色,好似張著血盆大口,要生吞了江承嗣。
而此時游鴻憲忽然站了出來,“是啊,江四爺,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場合嗎?都知道你素來張狂,可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可以隨便放肆的?”
江承嗣不知道婁皓的同伙是誰,他對這個人渣也不了解,不清楚他的社會關系。
所以踹他進來時,首先觀察的就是他的父親,而游鴻憲與他站在一起,兩人神色與所有人一樣,都很詫異,卻偏偏還多出了一絲驚慌失措。
難不成這件事婁家都參與了,還有司清筱的…
舅舅?
內賊勾結外賊,的確好成事。
婁興宇是興師問罪的,沒想到江承嗣忽然勾著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輕蔑,邪氣!
婁興宇火氣再度竄上去。
雙手握拳,就欲去揍他。
江承嗣站在那里,卻沒動彈,眾人都以為,要公開動手,一片驚呼時,這個拳頭在江承嗣眼前被人攔下了。
兩個人,一左一右。
霍欽岐,江時亦!
婁興宇的拳頭是被霍欽岐硬生生接下的,而江時亦慢了一步,手剛好擋在了江時亦眼前,左右都有人護著,婁興宇別說動他,就是半根頭發絲只怕都碰不到。
“霍…霍欽岐?”婁興宇拳頭被他包裹住,進不得,抽不出。
又急又氣,惱羞成怒,臉都憋紅了。
霍欽岐沒作聲,只是略微用力,男人變覺得指關節一陣酸痛。
此時周圍都是上層社會的看戲人,他不敢把自己弄得太狼狽,強忍著痛楚,直至霍欽岐收了力道,撤回手。
“你…”婁興宇沒想到霍欽岐會管這種事。
“我怎么了?”霍欽岐就這么冷眼看他。
婁興宇悻悻一笑,有霍欽岐在,誰敢上去硬碰。
氣氛僵持之時,江家幾個兄弟也都走了過去。
“婁先生,您這是要公開傷人?”開口的是江錦上。
“是他打我兒子!”
“那又怎么了?”說話的是江時亦,他也撤回了手,余光掃了眼不省心的弟弟,語氣非常坦蕩。
所有人愕然:
什么叫怎么了?這話也太囂張了。
“四哥打了婁少爺,的確不對,但是…”
江錦上只是稍稍頓了下,江時亦就接著開口。
“事情還不清晰,誰又能確定我弟弟真的做錯了事,也可能是…”
江時亦看了眼還趴在地上的人,話沒說完,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也可能江承嗣沒錯。
是婁皓活該!
“公開傷人,重則是要蹲班房,我們剛才不是保護我弟弟,而是要救婁先生您,免得您一時沖動當眾傷了人,坐上法院被告席,說起來,你還欠我們一句謝謝。”江時亦接著說。
江錦上:“所以事實不清晰之前,我勸婁先生還是不要太激動。”
兄弟倆一唱一和,倒是根本不給婁興宇說話的機會!
婁興宇哪兒說得過這兄弟二人,況且江家人多勢眾,他一張嘴,也拼不過,氣得干瞪眼。
而此時游鴻憲說話了:
“就算有什么事,一定要當眾讓人難堪嗎?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場合!我姐姐今天生日,你們傷人在先,還巧舌如簧,鬼話連篇,我看你們就是來砸場子的!”
語氣急切,好似迫切得想給江承嗣定罪。
他剛想繼續斥責,一直沒開口的江宴廷反而站了出來:“游先生。”
游鴻憲皺眉,“二爺也要出來護短?”
“我只是想說,主人家都沒開口,您著急什么?”
“你們江家是仗著人多勢眾,準備欺負人?”
“事情尚且不清晰,您怎么就認定是我們欺負人,可能是婁少爺欺負人呢?只是剛好碰到了我四弟這么個硬茬?”
江家幾個兄弟,輪番站出來護短,打得婁興宇和游鴻憲是措手不及。
都在商場混,自然清楚,江宴廷也是個冷面的狠角色。
江家幾個兄弟,沒一個好惹的軟柿子,逮著哪個都沒人敢捏。
若是一個,尚且很難對付,這特么還湊到一起了?
這還玩什么?
分開都能各自為王,況且是如今的情形。
婁興宇氣急之余,只能看向一直沒說話的江震寰夫妻倆,“江總,您不管管自己的孩子?”
江震寰一臉無奈,“我都要退休了,管不動。”
所有人:“…”
見過護短的,還沒見過如江家這般囂張的。
只有祁則衍站在邊上,在看戲吃瓜。
有這么多人上前護著江承嗣,沒有他發揮的余地。
“這婁總和游總也是挺慘的,其實兄弟四人很少能湊得這么整齊,剛好讓他們給遇著了。”阮夢西咋舌。
“其實也不算慘,小五他們出面,他們應該覺得慶幸,他們幾個做事還是有分寸的,江小四啊…”祁則衍輕笑。
“估計連分寸兩個字怎么寫都不知道!”
“剛才婁興宇這一拳要是真的打上去,你信不信,江小四敢當場揍他,反正是對方先動手,他最多是自衛,所以老霍才出面的,若是依著他,婁興宇現在肯定被揍得和他兒子一樣了。”
“要不然,你以為老霍的性子,會摻和這種事?”
阮夢西低咳一聲,這話說得…
竟無法反駁。
反正場內議論紛紛,已經徹底炸了,畢竟江家幾乎全部下場了,這件事可不會輕易平息。
除非有權威的人出來調停,當和事佬。
譬如司家、亦或者是作壁上觀的傅三爺、川北的京六爺…
偏生沒人站出來,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司嶼山正讓人去查證具體發生了什么,不明情況的時候,也無法下場調停,或是決定偏幫某一方。
就在此時,江承嗣與自己身側幾人說了幾句話,江錦上等人退到邊上,原本劍拔弩張的局勢,才稍稍有所緩和。
“婁先生,我知道您挺著急的,其實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很簡單,只要婁皓肯開口說話,與我對峙就行。”江承嗣垂眸睨了眼蜷縮在地上的人。
“他現在明顯神志不清,你到底對他做了什么!趕緊叫醫生過來。”婁興宇沖著人群大喊。
“不用叫什么醫生了,我能叫醒他。”
江承嗣看了眼四周,目光落在一個裝著香檳的冰桶上。
他走過去,將香檳取出,桶內原本盛有冰塊,融化了部分冰水出來。
眾人還怔愣著,就看到他拿著冰桶,走向婁皓。
眾目睽睽之下…
冰塊夾雜著冰水,傾盆而下,淋頭澆下!
涼意好似瞬間竄滿了整個大廳,所有人都狠吸一口涼氣。
“江承嗣,你特么瘋了!”婁興宇心疼的要命。
“啊——呼…”婁皓也真的徹底清醒了,這個季節,被冰水澆身,渾身都瑟瑟發顫,他身上掛著水珠,關顧四周…
又是嚇得肝膽俱裂!
這是什么情況?
“婁少爺,清醒了?”江承嗣將冰桶放在一側,抬手撣了下衣服,好似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眉眼不屑又輕蔑。
“我…”
“兒子,你怎么樣?”婁興宇早已幫他解開了綁手的衣服,脫了外套,給他披上,摟住兒子,看向江承嗣,“江承嗣,你特么瘋了,我要報警,報警——”
“行啊,報警吧。”江承嗣從口袋中摸出個手機,直接丟給他。
那是婁皓的手機!
婁興宇和游鴻憲當時白了臉。
“當著大家的面,現在就報警,誰不打電話,誰不是男人!”江承嗣輕哂。
“愣著干嘛,不是要報警嘛,打電話啊。”
江承嗣聲音陡然提高幾分。
婁皓也不知是被嚇得,還是因為冰水刺激,身子一直在觳觫發顫。
婁興宇看著地上的手機,居然遲疑了,這讓所有人開始犯嘀咕。
江承嗣睨著父子倆,“要報警的是你們,現在讓你們打電話,又慫了?是不是大老爺們兒?敢做不敢當!”
“你兒子給是人姑娘下迷藥,想要對人家用強的時候,你這個做父親的在哪兒?”
“還知道今天是阿姨的生日?知道是重要場合?居然對人家女兒圖謀不軌,我沒當場打死他已經是輕的了!”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清譽被毀,她這一輩子就被毀了,這個人渣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夠!我踹他一下,那都是輕的。”
江承嗣這番話信息量巨大。
迷藥,用強,清譽被毀…
幾組詞,傳來起來的信息量,足以震顫幾個京圈。
司嶼山和游云枝更是齊齊變了臉,眾人不敢作聲,甚至不敢小聲議論。
巨大的沉默,往往蘊蓄著更為駭人的巨浪。
而此時司家人都急瘋了,這都什么時候了,小姐怎么還在里面換衣服!
江四爺就是個信馬由韁的個性,這是要把天都掀了啊。
就在司家人著急上火之時,房間的門緩緩打開了,司清筱還偏頭在整理耳環。
“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四爺直接告訴所有人,婁皓要對您意圖不軌,他的性子真是…”
“真是怎么了?”司清筱抬手整理衣服,腳步徐徐。
“真的是無法無天,剛才還給婁皓潑了一桶冰水,現在又說出這種事,我看婁興宇要找他拼命了。”
“拼命?”司清筱輕哂,“怕是把我不存在了。”
司家人干笑著,那您倒是快點兒走啊,他們從未覺得,自家小姐這溫吞得性子,這般讓人著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