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何蓮這事兒完全經不起推敲,從頭到尾全是破綻,哪有那么多的我以為,我想,不過是財帛動人心罷了。
重賞之下,自有愚婦上鉤。
方郗哂然一笑,就不再關注何氏這人,只要確定身份,證實不是暗子就行,其它的就不用他們多費心思,自有人處理,該付的代價要付,但也不至于丟了性命。
轉而分析道:“朱琴接到的第一個指令是配合取鹽,以朱琴目前的身份能夠使力的地方也就是榆縣柳宅,對方是認為,甚至確定柳宅中隱藏著鹽庫?這點說不通,懷柳堂名下的鹽場俱在懷州,兩地距離遙遠,懷柳堂在榆縣又沒分設堂口,柳善源完全沒有理由和動機在榆縣設個暗庫。”
陳柏升問道:“私鹽呢?”
方郗搖頭道:“懷伊兩州之間沒有直通水路,既便算它一半水路一半陸路,運費,以及各個關口打通費用,還有人工這些綜合起來,成本太高,不劃算,走私私鹽也是為了逐利,無利可獲,且還冒著暴露風險,柳善源腦子若還正常的話,自然不會做這虧本之事。然而朱琴既然接到了指令,必定不會是無的放矢,那么就只有是…”
李清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對,柳宅里必有暗庫,只不過里頭裝的不是鹽而已,大鹽商最多的東西除了鹽外,當然就是錢財了。兔子還有三窟呢,柳善源將一部份錢財運來榆縣不足為怪,他每年都要回榆縣陪老母過年,年貨中夾帶一兩車私貨,既不惹眼,又安全,十年下來,所積累的銀錢數目想必很是可觀,只是這個消息是如何泄露出來的呢?”方郗思索著,“問題應該是出在懷州那里,對方得到這個信息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最多就在近兩個月內,而這個時期正是對方內部出現財務危機的時候,于是不得不臨時改變了計劃…”
陳柏升問道:“為什么不能是在半年前就更改計劃呢,竹影半年前進的柳府,雖然她說她的任務是監視朱琴,但有沒有可能是,她真正任務就是潛進柳府查探暗庫所在位置,以便到時動手劫財,而監視之名只是她入網之后放出來混淆我們視線的煙幕呢?”
方郗道:“有這可能,但我更傾向于是臨時變更,而且是不得不變。原因有兩點,朱琴的原本任務是以培養繼承人的方式,取而代之,養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雞,建立一條源源不絕的財路。這種長線計劃,從制定,到確定目標人物,再針對目標的喜好偏向行為習慣篩選培養執行任務的間子,光前期準備就需花費諸多人力、時間和錢財,加上后期將人送到目標身邊過程中付出的成本。
將朱琴送到柳善源身邊才堪堪一年,如果竹影的任務如像你所說的話,則說明對方付出那么多成本后,不到半年時間,且在原計劃執行順利的情況下變更計劃,這不符合常理。
除非是事態緊急,迫不得已,不得不變。如此,不可能再用半年時間去慢慢探查,必是采取更直接的手段,或許有可能動靜會大了些,但在半年前,以他們之能力,在這榆縣這旮旯并不難做到,這是其一。
其二,我之所以認為是近兩個月,是因為,時間線合的上,起意的動機解釋的通。三月初劉紹賢案告破,山里兵工場暴露,緊接著鄧威銘封山封路,吉州軍增援,三月中旬,朝廷出兵,自此天下目光聚集到西南。韶州在此間,情勢微妙,四周皆有人,大動作自是不敢有。處界被堵,兵工場又不得不棄,外來財源被斷了至少一大半。
養人養兵養馬哪樣不需要錢,個個都是吃錢大戶,要以韶州一州的收入來支撐這些,能支撐多久?況在這種時候,他還得安撫穩定民心,更不敢用向韶州民間加稅贈賦之類的手段來斂財。最讓他們憂心恐懼的是,他們不知道這種情況還會持續多長時間,戰事會不會進一步擴大?
眼瞅著錢袋子空了,咋辦?
自家的雞不敢殺且不能殺,當然就只能去殺外面的雞,殺哪一只?再重新尋找目標,時間來不及,準備工作不夠,故而只能將目標定在柳家這只原本想留著下蛋的金雞上。
而此時,榆縣已非是他們可輕舉易動之地,于是將腦筋動到了柳善源身上,還有誰比家主更清楚暗庫所在呢?
我想接下來,朱琴收到的指令必是從柳善源那里探聽到暗庫入口…”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方郗趕緊灌了一大杯水。
陳柏升見狀,殷勤的舀了一勺松仁玉子到方郗碗里,推理啥的,可費腦子了,補補。
方郗吃了兩口,又停下,似在想起什么,在腦子里理著思緒,眼神有些放空。
陳柏升用手肘碰了碰他,“又想啥呢,飯都涼了。”
方郗放下筷子,“我突然有種感覺,或許升子你現在在辦的這事兒與柳家這事會有關聯。”
陳柏升奇怪道:“鹽?怎么又繞回來了?”
李清若有所思,搖頭道:“不是繞回來,郗子的意思是,你那邊對方動手之日,也是這一邊對柳家下手之時。”
陳柏升有所悟,“混水摸魚還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方郗道:“都有。”
李清道:“看來山上那些人真是成為韶州的棄子了。”
陳柏升心有戚戚,“何止是棄子,簡直是在死人身上還要榨出一層油。”
方郗想像力極好,稍稍聯想了下,這下一點胃口都沒了,倒是李清面不改色,該吃吃,該喝喝,他在軍營呆了這么久,見過各式各樣的場景,神經被養的粗壯了不少。
陳柏升笑話他:“郗子,看來你得經常去大營,尤其是傷兵營里走走。”
方郗汗顏,自己貌似自來后,除了第一天去了大營拜訪,之后就再也沒去過,是好像不太對。
自我檢討后,鄭重道:“明兒就去。”
接著又道:“清子,晚上你留在這里,等會讓人去和曹衡盛聯絡,請他晚上來一趟,你們見見面,另外商量一下后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