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當親耕禮結束,御駕回宮后,惠武帝如何震怒,一場徹查風波由長安開始觸及至全國,其間又揪出了多少只尸位素餐的官場蠹蟲或是身懷異心的間諜暗子。
陽春三月,風光無限,正是外出游蕩的好時候。
方郗乖乖的在長安城里窩了三年,一顆向往“流浪”的心,蠢蠢欲動。十二歲的鐵蛋在長安的四大書院之一白鶴書院進學,有方郜的長子方昭同學罩著,適應性良好,而滿七歲的小花兒也被趙氏接手教養。
又私下里向長期負責給老太太請平安脈的太醫詢問老人家的身體情況,太醫言老太太身體無虞,十分康健,若是無其它意外,尚可安安穩穩的活上好些年。安了心,方郗感覺自己暫時沒有后顧之憂,因此決定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順便以此行來作為自己最后單身生涯的紀念。
安撫好老太太,又被得知消息的惠武帝暗地里安上一個地方巡察使的頭銜,三月的某日,方郗和楊江在陳柏升羨慕嫉妒的眼光中,悠哉游哉從長安城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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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城是個三不管的混亂地帶,位于南唐的正西方,以城外五十里處漫漫黃沙而得名。所謂城,實際上是個鎮,不大,原著民很少,鎮上的居民大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異鄉人。或有斷腸往事,或有淘金野望。
這天,太陽入山時分,一輛玄色馬車在漫天的紅霞里漸駛漸近,停在破敗不堪的禿墻前。
“金沙城?”方郗從車窗里探出頭,看著殘垣上被風沙吹蝕成千瘡百孔的石匾上依稀可辨的三字,嘴角抽了抽,這可真是夠古樸的!
正準備進入沒有門的城門時,馬車被攔了下來。
一個老的已經掉了門牙的老頭不知從哪躥了出來,叫囔道:“哎哎,停下停下,交進城費了。”
楊江問道:“要交多少?”
老頭兒咧著黑黢黢的嘴巴道:“一個人十文錢,貨物另算。”邊說邊走到車廂邊,踮起腳,伸著脖子往車窗里張望,“幾個人,有裝貨物嗎?”
嚯,方郗被嚇了一跳,不是被老頭兒嚇的,而是被進城費給嚇著了。他索性打開車門,方便老頭兒檢查。
“老人家,你們這的進城費夠高的呀。”
老頭兒理直氣壯道:“那當然,高有高的道理,方圓百里就俺們這一地兒,過了這一村就沒這個店了。”說著又打量了幾眼方郗,“看你們到俺們這個旮旯做啥,瞧你們這樣子,也不像是來淘金的。”
“淘金?”
老頭兒大拇指往北邊方向一比,得意道:“瞧見沒,那兒里頭,有的是金子。”
方郗和楊江順勢望去,一片無邊的沙海印入眼簾。倆人對視了一眼,沙漠淘金?勇氣可嘉!
方郗好奇道:“有人淘到金子嗎?”
“有啊。”得意洋洋狀。
“那你有去淘過嗎?”
作為曾經的淘金客,老頭兒肩膀耷拉了下來,嘆氣道:“唉,小老兒的運氣不好。”
交了三十文錢,是的,馬車也被收了十文,因為要占地方。方郗又給了老頭五十文,向他咨詢了城里的一些情況。
楊江駕著車順著老頭給的路線,駛向金沙城里最大的客棧――“平安客棧”。
他們沒有發現站在城門陰暗角落中的老頭,掂了掂手中的銅錢,注視著逐漸遠去馬車時的那種有些兒復雜有些兒得意的神情。
或許,即便發現,也不甚在意。
沒有三兩三,誰敢上梁山。在絕對實力前,一切陰謀都是紙老虎。
“平安?”方郗跳下馬車,抬頭看了眼木制招牌,嗯嗯,言簡意賅。
“客官里面請。”兩個店小二看到生意上門,連忙迎了上來,殷勤地招乎道:“客官幾位?打尖還是住店?”
方郗道:“住店,有上房么?”
“有有,天地號房都有,您要幾間。”
“兩間。”
“一間。”楊江環視了眼店內情形,插話道:“有套間的么?”這個不是個善地,魚龍混雜,謹慎為妙、
店小二回道:“有的,天字號房是套間,現在還有幾間空著,不過這價錢…”
方郗問道:“多少?”
店小二一看有門兒,陪著笑說道:“一號房一宿三十兩銀子,二號記一宿二十兩…”
方郗淡淡道:“就一號房吧,先訂五天,”他拿了三百兩銀票遞給店小二,“剩下的錢就留在柜上備用,不夠了通知我一聲。”話說窮家富路,況且他還不窮呢,哪能委屈自個。
“好的好的,客官請稍候,小的這就給您登記。”一個店小二接過銀票,朝方郗躬了躬腰后,轉身跑到柜臺對一個掌柜模樣的人通報著。
楊江從車廂里取出行李,又將車門鎖上后,將馬韁遞給另一個小二,道:“馬要喂它上好的飼料,另外找人把車子外表清理干凈。”又扔給小二幾塊碎銀子,“扣掉請人的費用,剩下的你們兩人分了。”
小二看著手里近二兩的銀子,笑的更加真實,“您盡管放心,小的定會給您照看的妥妥當當。”
進了店內,一個體肥腹大的中年人從柜臺內走出,將客房鑰匙和收據遞給了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方郗,笑著問道:“鄙人姓韓,忝為這家店掌柜,敢問兩位客官從哪兒來,要往哪兒去呢?”
方郗皮了一下,微微一笑,回道:“從該來的地方來,往該去的地方去。”
果然此言一出,殺傷力頗大,掌柜臉上隨時貼著的制式笑容變得有些僵硬,嘴角微微抽動,看樣子,估計在腹誹,這人看起來好模好樣的,該不是個二傻子吧。
好在掌柜也是個經多見廣的老油子,很快就反應過來,隨即打了個哈哈,對方郗拱了拱手,笑道:“來者皆是客,相識即是有緣,兩位客官樓上請。”說完他喚來個伙計,讓他帶方郗兩人上樓。
“阿彌陀佛!”這時,門外傳來一聲佛號,方郗和楊江轉頭望去,見一個干瘦的苦行僧模樣的老和尚,身上背著一大竹簍草藥,走進客棧對著兩人單手作禮道:“施主好佛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