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思緒,方郗鄭重的寫下第一個字,書房里的燭火亮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破曉,諾大的桌面已鋪滿墨紙,方郗才放下筆,伸了個懶腰,喉嚨發出一聲近似呻吟的喟嘆:“啊喲,我的老腰啊~~”,清瘦的臉上滿是倦色。
“來來,幫我敲一敲唄,”方郗指著僵硬的肩膀,對面無表情的楊江,討好道。這家伙真是氣大發了,往昔若看到自己有啥地方不妥,早就出手了,哪像現在,自己都快僵成一塊木頭,眼睛還都不帶瞟一下。
“馬殺雞一下唄,不然呆會兒躺不直。”方郗繼續請求道。楊江聽而不聞,始終沉默,徑直出門,先端了一盆溫水進來,放在角落的洗漱架上,再推門出去,不一會兒又端了粥和點心進房。
“腦子偶爾要動動,太久沒動容易生銹。”方郗很認真地解釋道:“人生太漫長,總是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稍嫌寡淡了些,適當的時候,加點風雨雷電調劑下色彩也是可以的。”
“快去洗漱,吃點東西然后去睡覺。”楊江聲音平淡,毫無起伏。
“好好好,都聽你的,立即,馬上。”方郗一一照辦,聽話的不行。
“你呆會兒,把這些拿去給李清,叮囑他務必謹慎,先試點,可行再以點擴面,最初時不要鋪得太大…”方郗趴在床上,享受宗師級別的馬殺雞服務,困意上涌,聲音漸悄。
李清從楊江手里接過一個厚厚的信封。楊江淡淡道:“這是公子費了許多心血熬夜書寫的,公子雖未明說,但我知他生性不喜麻煩,故我私心,望殿下盡量不欲讓公子顯于人前,省得一些不長眼的魑魅魍魎打擾到他的清靜。”
李清正容道:“我省得,郗子以誠待我,我必將以誠待他!”
是夜,李清鄭重打開信封,方郗之言躍然紙上。
“…首先,現今大唐基業穩固,皇上身體康健,大局為皇上所控,故殿下所謀之事,以我之淺見,應寧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行事立足于堂正之中,大義之上,自會入皇上之眼,朝中大臣之心。皇上為殿下之父皇,于殿下而言先是父親再是帝皇,故殿下應有為人兒子之孝順,關心父親起居冷暖,心情好壞;并有為帝皇臣子之敬畏,凡事之與皇上多問多商多請示,心誠而皮厚…。
其次,我于五年間,行走于全國各地,所見百姓多疾苦。其原因眾多,大致方面有有三,一是土地財富多集中于豪閥,二是文化書籍多被世家壟斷,三是生產力水平低下,尤其是糧食畝產率極低,要改善百姓生存狀態,須改善以上之幾事。這為長久計,需徐徐圖之,但土地之事除外,我雖不諳政事,但也知土地高度集中乃是國之大患,殿下需鄭重待之,與皇上相商,設法盡早扼此趨勢。現正值與北魏和親,接下來的幾年,外部環境相對平穩,正是解決內患的好時期…
關于先前我們曾談過關于釀酒耗糧之事,我之想法是:
一、將當地官府無限量發放的酒牌制,更改成由戶部統一限量發放,有效期為三年的經營許可權證,在有效期內,由當地官府負責對許可證進行每年一次年審(重點是耗糧量有否超過限定),年審不過的,責令改進,再審不過,取消許可證(商家有上訴辨駁權利,以妨冤假錯案發生);
二、增強控制力度,國家設定酒坊的最大耗糧數量,且按耗糧數量的多少劃分許可權級別,并在計可證上標明相關數據(作為年審依據)。許可證由酒商自行提出申請,酒商在申請時,需提交自家酒坊規模,預計每年度最大耗糧數量等相關的書面資料,由戶部審核;獲得許可資格的酒商需提交營業保證金(數額多寡,由你們自行核定);堅決取締關閉無證酒坊;對于確實生計困難的小酒坊主家庭可予一次性適當的銀錢補助,使其能夠有能力轉換成其它營生,而不致于家破人亡;
三、建立獨立市場暗訪巡檢制度(可適用其它方面),對違反許可證上標明的經營范圍及耗糧數量者,視情節嚴重程度,分別予以罰款、取消年度經營資格、取消申請資格、刑責等判罰。
再次,銀錢乃諸事成就之基,故殿下可在此方面有所建樹。
一、拍賣競價(拍賣方式見附一):
可提高出酒率的新式釀酒法;高度酒釀制方法;(具體詳見附二,所得銀錢,請劃出一部份作為給小酒坊業主的補助金)
二、征集各方面專業人才成立研究部門,專研諸如農事、工事、商事等之與民生相關之事(軍事亦可,需皇上定奪),此項雖前期投入頗大,但長期收益可觀。每出一研究成果(無關基礎民需及國家安危),即可以拍賣競價的形式授權商家生產,所得銀錢按比例一部份繳入國庫,一部份再投入研安部門做為運轉及資金。
三、民慧則國慧,因此需增加書本普及率,降低讀書成本,且提高寒門之子出仕機會。友情贈送殿下造紙術及新式印刷術(詳見附三附四)。
最后,這是我一點私心,在將來,或是不遠的將來,以皇家之名義,成立“善堂”,收養戰爭孤兒、幫助殘疾士兵和退役老兵,別再讓這些國家英雄們流血又流淚。
為此,我愿每年捐出塵心茶樓及天工坊的三分之一收益。
以上諸事,可成立一個專業部門負責具體事宜。另外,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先思后行,成敗往往在在細節之中,切切!
暫先到這吧,以后有想到的再說,天亮了,老楊已氣的一整夜都不和我說話…”
李清看得入神,原本有幾分迷惘的心思逐漸變得清明,待看到最后一句時,又是感動又是想笑,最終還是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再看到附件時,不禁拍案叫絕,有種磨刀霍霍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