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太陽從大地隱沒,火把豎起。
山谷的風越發冷冽。
女人們小心的躲到內廳。
這次的慶祝,本來可以沖淡上次戰爭帶來的一些痛苦,可轉眼又成了戰場。
有丈夫參加對峙的女人,小心握住脖子上的木制小十字架,不停祈禱。
剩下就是男人間的問候。
德斯利吼了一聲,有帶著短弓的手下把箭全都對準法蘭克人。
“要是我們受到冷箭,那就看看誰的箭快些。”
傭兵跟軍人的生涯告訴德斯利,在人數少于敵人時,你要讓敵人知道,當自己掉了塊肉,敵人也要脫層皮。
這樣他們就不敢妄動。
“你們這群南方佬!”
貢特朗的兩位騎士朋友,看見自己被當成獵物,說著最狠的話,躲在仆人后面。
這人用的法語,德斯利沒有理會。
最后伯格曼受不了了,受傷的姐姐,搶婚的古瑞西,突如其來的條頓武士。
他先是看著古瑞西,“欲言又止。”
古瑞西看了看伽娜,接著對伯格曼道,“根據意外律,雖然我們還沒有被山上的教士施與祝福,但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呸。”杜倫啐了一口,“這是'北怒之年’時,維京人帶來的傳統,在北境,這個叫‘恩償律’,允許當事人可以貢獻金錢換之,不可強取強買。”
西蒙也插嘴,“這位小姐已經是我們殿下的未婚妻,按照威尼斯公國法令,她已經是我們的一份子。”
至于是不是那要由布蘭殿下說了算,西蒙只是要建立更多的搶人名份。
幾百年來,對都是用自己的山法過日子的山主來說,一個外鄉人,踏在阿爾卑斯山上,說要遵從亡國多時的威尼斯法令。
山民們聽不懂還好,一眾山主們心生惡感。
德斯利突然想到什么,冷冷問道,“殿下在這位小姐身上,派了三名護從保護。一人落谷而死,一人報信下山,還有一人呢”
沒人回應,地上的伽娜突然指著古瑞西,“他殺害了殿下的扈從!”
伽娜恨極了他。
生怕德斯利暴動,伯格曼站出來插在兩人中間。
“夠了夠了,無論是意外律或恩償律,我們進去談談,都是山谷的朋友,我會好好款待你們。”
山主聯合的蘇黎士傭兵們,都分布不同山谷中防守。
這里雖然沒全來,但也有將近三百士兵。
不過真打起來,也有一部份人不會動手。
法蘭克是強盛大國,但是上百年來沒有經營聯系山谷多少日,而意大利佬們,就如鄰居一樣,天天過來問候招呼。
給他們原料,換回來的食物有目共睹,完全倒向法蘭克人,他們心中也有顧忌。
這時有位受到古瑞西栽培的屬下憤憤不平,角落中偷射一箭。
剛好射中,站在最前面的西蒙之臀部。
西蒙疼的蹲下!
德斯利手下持弓之人,也還以顏色,直接對著法蘭克人射出一箭。
這一箭被避開,那就再射一箭。
場面大亂。
趁著完全昏黑前,德斯利拔出彎刀,跟波拉林一前一后。
這時候德斯利手下的帶來的匕首也派上用場,有幾人跟敵人接觸時,直接當成投擲出去,破壞敵人目光,抓取這一瞬間的先機。
“都住手!不然全都當成叛亂份子!”
幾位山谷主退到安全區域后,把自己帶來的人放在前方保護自己,重新豎起點亮墻壁上篝火,能點多少火光,就點多少火光。
當兩方人馬分開,地上倒了二十幾人。
德斯利這一方倒了七人,對方倒了十四人。
另外總共還有十多人身上出現大小不一的傷口。
“查曼家族,你們把這當成什么了隨意傷人。”一位山主指著地上破口大罵。
而臉上也不小心掛彩的喬譚,氣不打一處來,回擊道,“他們是我的客人,古瑞西的手下突然放冷箭,這是對我的羞辱,我請求召開山主會議,討論這件事。”
看見沒有山主回應自己,喬譚大喊,“我要召開會議,否則我退出聯盟。”
這種情況,已經不能善了,他要弄的越大越好。
情況一但不對,他就帶著手下去半島當傭兵。
惹惱自己,老子也當一回強盜去搶山谷。
死賴這里,早晚任人魚肉。
最后山主們交頭接耳,達成共識后,先對杜倫道,“這是你的家事,但也關系山中的公事,我們建議公私合并,先停婚幾日,等參加完會議再定。”
這是眾人無法拒絕的正當理由,根據山主會議,一但遇到攸關山谷存忙的大事,所有慶祝活動停止,眼下事關山谷未來發展,所以先停。
伽娜被伯格曼的手下女仆,摻扶起來。
被小心扶著離去。
這一夜,所有山谷都不敢輕而易舉的放人進來,那怕是自己山谷在外之人。
但是沒人注意到,杜倫跟波拉林,還有德斯利及喬譚交頭接耳之后,前兩人突然帶著身上的干糧跟飲水,以及一位喬譚的親信。
三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到安全溫暖的山谷后。
眾人松了一口氣。
屋火散去寒冷。
食物上桌。
喬譚邊吃著,邊把所有手下都聚齊起來,也偷偷派人去找一些,跟他自己一樣弱小的山主。
爭取明早的會議上,獲得支持。
伽娜離開古瑞西后,已經忘記手中疼痛,哪怕會給她帶來深長的掌心疤。
他沒有回去皮瑞山,她跟著德斯利眾人。
眾人停在一個跟喬譚關系還過的去山谷,休息一夜。
“殿下馬上就來見我了嗎”
“殿下還好嗎”
“我沒有任何人好,我一直等著殿下!”
她忍疼說著話,但是德斯利沒有回答一句,只是勸她休息。
德斯利跟西蒙趕路時后,便聽到喬譚說,山谷來了幾個法蘭克人。
他們正在討論是否還要開放商路給條頓團,這可是重要大事。
所以他們既要救人,但也要鬧上一點動靜。
伽娜睡不著,想著那夜跟布蘭的美好…
西蒙臀部去下箭頭敷藥時,疼的問候古瑞西幾十次。
伯格曼憂心忡忡,連夜回到他自己的皮瑞山。
明天會議,他要多帶人去。
而失去妻子的古瑞西,對法蘭克騎士道,“你們馬上回去里昂公爵那,請他出兵,踏平山谷這些不聽話的山主,把德斯利等人吊死。”
從出口的雪山再到里昂公爵領地通知這次的事,公爵就算同意,但聚齊兵馬走山道,花費不小,一次能出動兩三千人已經是很高數字。
且公爵帳也算的精明。
若是貿然出動幾千人,萬一被皇帝找茬,那就兩面受敵了。
深知公爵跟皇帝的問題,貢特朗只是道,“別急。大多山主還是支持你的,你同他們說,將來公爵的領地可以庇護他們,我們是外人,不能參加山主會議,明早你要想辦法主導會議風向。
今天這群意大利佬的態度你也看見了,無禮之至,你只要把握說話分寸,讓山主們支持你。
之后就別讓他們下山了,用你們的山兵把他們全部圍殺,再到山谷處把那個布蘭給擒住。”
“好!”
這一夜,對眾人來說,十分煎熬 當你注視著時間,他總是緩慢磨人,當你不管它時,又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離去,難以觸及。
山谷晨間,散發迷茫的白霧,慢慢地,山谷上方出現驕陽。
光亮透過白霧,形成幾種顏色。
樹葉上滿是露水珠滴。
最后霧氣退了,珠滴融化,山林間的動物開始外出,清新的空氣貫入喉口。
所有人都準備好了,要在今日的山主會議上一決高下。
當陽光再艷些。
貢特朗跟他的兩位同伴,從山女的被窩中爬起來。
溫暖的感受讓他有些戀床。
不過他還有事要等,他喊著山女幫忙自己打水來。
“大人,您會帶我去法蘭克嗎我聽說巴黎有一座好大好的教堂,里面都是畫作!”
“是圣母院,我成為騎士時,就是在那地方被殿下授勛的。”貢特朗拍拍山女的臉。
這位山女年紀很小,也就十多歲。
肌膚彈滑,他忍不住又摸了一手。
他幾句話就多了個小情人。
不過這自己只是隨意作戲。
“我會帶你去的,你好好服侍我。”
少女喜歡聽,他就多講兩句。
少女做了一夜的美夢,乖巧的去打水來。
貢特朗換上騎士常服,對著銅鏡,從水光中看見自己的臉龐,把稍稍長出的胡子刮掉后,十分滿意。
當他走出房間時,古瑞西已經先行出發。
要到另一處山頭開山主會議。
幾個法蘭克人在山谷廣場走動著,一邊談起昨日的事。
“昨日那個維京人(波拉林)確實厲害,你們看他出劍的速度,每一劍都跟腳下的步法聯動著,敏捷的不行。”
“還有那個黃膚彎刀武士,聽說是他們的傭兵首領,那一身蠻力,確實可怕。”
酒醒了,已經可以客觀去評價敵人。
“你們說,那個維京人跟本國那個雨果羅素,誰更厲害些”
貢特朗說起國中雷霆兵團,近幾年十分受到皇帝寵信的一位維京人。
“雷熊啊,他不是被陛下派去支援北境戰爭了嗎”
“不錯,所以公爵才想著趁這段時間,陛下沒有那么多精力,向外拓展我們勢力。否則陛下一但打贏北境戰爭,就論到我們了。”
貢特朗三人,世代都是里昂公爵的家臣。
公爵才是他們的主君,給自己封地的主人。
他們說起海德里安來,雖然有下論上的尊敬,但內心對于法蘭克能不能打贏北境戰爭,沒有太大波瀾。
三人散步完,用完早餐,決定在橋附近的山谷,打兩只獵物,解解悶。
就在三人帶著弓,準備射向第一頭兔子獵物時,樹林中突然有一道黑影出現。
他在這樹林守了整整一夜,本來想著混入山堡內,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稍早前,他把古瑞西給放過去(帶的人太多)。
但眼下只有幾個法蘭克人在。
波拉林手持博特劍,用近乎鬼魅般的速度,在一位法蘭克騎士射中獵物,高興上前抓捕時。
波拉林從森林中冒出,踩在這位騎士的影子上。
對著騎士的雙手,一記逆斬。
這騎手左手手指剩下拇指,其余四指分離。
疼痛跟氣絕,幾乎同時到來。
波拉林再補一劍,他壓低身子,接著突刺一擊。
鋒利的博特劍穿過騎士。
這位法蘭克人轟然倒下。
手中斷氣的兔子,也緩緩松開。
波拉林踩在他的影子上,“死亡時,除了影子,什么也帶不走。”
作日喬譚留下的向導,這人從樹林走出。
還有杜倫。
兩人看著波拉林,一人比著大拇指,一人害怕說道,“山主不是說,只能活抓你殺了法蘭克人,天啊,這該怎么辦!”
杜倫道,“他是人不是羊,怎么抓”
杜倫手上還拿著一記小型弩器。
隨后就在杜倫跟向導把風下,波拉林又砍了兩名法蘭克扈從。
并且慢慢靠近到貢特朗身邊,不過也被發現。
貢特朗這方帶來的人中,死了三人,五人留在山堡內,樹林中加自己還有五人。
波拉林只有一人。
“你們破壞協議!”貢特朗看著博特劍上的血,猜測剛才的驚呼聲,是同伴發出的。
“把武器放下,跟我走,否則我要欺負你們人多了。”
波拉林十分猖狂。
“我就讓你見識下里昂第一劍手…”
接著,貢特朗的手下分成多方向,把波拉林圍成一個圓。
里昂劍術,以多欺少。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波拉林身上時。
一記冷箭從貢特朗的腰間突入,他握劍的手,慢慢放了下來,表情猙獰。
杜倫從樹林后方走出,手中是一發小型弩器。
貢特朗一倒,波拉林直接舉著快劍砍過去。
“記住,殺人時專注看著對方眼睛,有一天你能從對方的眼神讀取出一切…”
拂曉神劍的話,波拉林記著,他從法蘭克人眼中讀出名為恐懼的念頭。
生平遇到有交手機會的高手中,目前只有拂曉神劍跟布蘭的眼睛,他的氣勢毫無還手之力。
波拉林的身體協調,出劍又快又重,他這一劍對準的是某個扈從的首級。
當他的劍斬過時,就如切瓜一樣,咔噹一聲!
扈從的首級掉落在泥土上,沾了泥灰。
殺戮的開關被打開,樹林中的雀鳥在樹上看著。
波拉林身上的維京特質,被完全打開…
“給我加點糖。”
山谷下的靜謐村莊,布蘭又停了一天,他面前是兩位伯爵,跟另外兩位伯爵的特使。
一位特使喝著布蘭隨身帶著的茶葉,以及分享他的木乳香,十分享受。
布蘭身體重淬煉,變成黑發紫銅瞳后,已經不再因為幼年的中毒,而需要這門香料,不過吃這東西,口吃芬芳,他還是很喜歡,都會帶一些在身上。
布蘭在山民拿來的椅子上坐著,眼神看著山脈 這一眼只能看到最高處的山雪,跟一些鳥飛過去。
他看著一只白鷹,攤開翅膀,朝天空飛過去,直至消失山脈中。
“殿下,這玩意加茶喝太美味了,我生平沒有享受過如此棒的味道,我的舌頭都被打開了,能否再給我一些”
一位特使愛不釋手,布蘭回應,“這一杯茶,從采集到收成,再從南方運過來,交到客人手中,你知道要花費多少這一口木乳香,要從愛琴海的小島,穿過東海海道,通峽灣等,進入半島,你知道一包可以換幾瓶酒 出海,過關,入港,進山…各種手續太多太慢了。
只要結盟順利,盟邦建成,新的制度下,會有源源不絕的貨物跟食物,出現你的衣柜,你的餐桌上。”
使者雖然很想回應這些畫,但畢竟伯爵給自己的權限是,多聽多問不承諾。
叛徒,不軌者,固執者。
都除了吧,一個一個…
布蘭再讓這位使者享受到木乳香跟熱茶,接著放下茶杯,看向山頭遠方,“你們會接受我的提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