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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天竺人

  進入房中,瑪蓮搖動了門旁的銅黃色小鈴鐺,不久后,又一位剛滿十三歲的年輕女仆提水進來放下,力氣不足的她,使水桶波面搖蕩,她向布蘭跟瑪蓮施禮后再快步掩門出去。

  瑪蓮先用手指輕沾了點,判斷干凈后,用一塵不染白布沾濕,手腳俐落的幫布蘭擦身體。

  因平日素有鍛煉,劍術,弓術,騎馬,摔跤,都是日常課程,使布蘭的身體已經有明顯的“肌肉”線條。

  擦干之后,瑪蓮還用香巾擦拭,讓布蘭身上散發一股玫瑰花味,以及被用一柄黃色象牙梳子梳頭。

  解析度不高的玻璃鏡面上,依然可以看清,瑪蓮望向布蘭的眼神,有類似母姐的寵愛,仆人的敬崇。

  瑪蓮的手藝很多,比如在幫布蘭梳頭時,會順便幫其按摩,這是曾到過公國宮殿的一位“婆羅門僧侶”傳授的簡單手法,又稱“瑜伽按摩術”。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時,光明世界的英雄集結,奮力打通部份陸地航線后,歐洲大陸與南亞地區的交流便多了起來。

  光明教領主們,除了熱切得到產自天竺的肉桂,丁香,胡椒,花紗布,紅藍寶石,茶葉等貨物,也想與其聯手,包夾異端,使天主榮音傳遍四方。

  但后來才發現,這個想法流于空談。

  南亞文化風俗不同,“天竺”只是一個總稱。

  實際上,那是一塊邦國上百,土君上千的廣大地域。

  從北至南,膚色白黑黃皆有,語言跟習俗都不相同。

  異端領主們知道如何應對,才有辦法大量輸出貨物。

  而十字軍貴族,卻在其中吃了不少虧,且水土不服,到訪天竺的使團,多發惡病,加之后又被異端收回多條通往天竺的商路路線,交流大大降溫,如今天竺的貨物依然美好,但天竺人已經沒那么希罕難見。

  耳邊傳來瑪蓮的歌聲,布蘭瞇著眼享受,同時疲累全消。

  這雙已經生繭,不再年輕的手,從出生便照顧呵護自己,布蘭也將瑪蓮看成家人。

  接著瑪蓮彎腰幫布蘭穿好有多道扣子的紫色貴服,近三十年來,貴族吹起奢華風,服裝越復雜越好,所以很難一人獨自完成,若是在東北面的法蘭克帝庭,那些宮廷貴婦身上,甚至要四五人合力才能完成一次服裝穿戴。

  只有農奴,才著那種一登腿,伸腰就能穿好的廉價方便衣服(雖然布蘭喜愛這種方便,但常被祖父糾正)。

  就在布蘭隨手要彎腰穿上這雙擦的發亮之牛皮鞋時,瑪蓮出聲阻止。

  “殿下,您又忘了大公說,受人服務時,貴族不能輕易在服務者的面前彎腰,不然會讓臣民輕視。”

  這語氣不是指責,更多的是寵溺。

  “你的腰傷又復發,這個讓我來吧。”

  一房之隔,布蘭有時也能聽到瑪蓮房間的一些動靜,比如因疼痛發出的聲音。

  這腰傷是瑪蓮從宮廷跟著祖父逃亡,馬上跌落所致,一直難痊。

  布蘭快速穿上鞋子,不給瑪蓮幫忙機會。

  梳洗完畢,布蘭看著鏡面,十分英挺自信。

  長大之后,布蘭擺脫了早產兒的病態,更繼承了家族秀貌。

  祖母曾是意大利半島最出名的美人之一,父親也娶了大陸中部,一位美貌與權勢兼備的“法蘭克帝國女貴族”。

  這些美貌,全都很好遺傳到布蘭身上。

  布蘭有一雙像太陽般的金色短發,藍寶石色的雙瞳,細長睫毛,修長如藝術家的手指,跟十分端正的五官。

  打扮完成后,布蘭套上一枚刻有家族箴言之銀戒,精神走出屋外。

  清晨的空氣十分不錯,布蘭欣賞一會初陽后,挺直胸膛走路,先穿過兩間屋院,來到用餐房,房外木匾用著拉丁文字刻著“食所”二字。

  莊園內所建的每一處屋院,都對應著曾經以富裕宏偉,聞名半島的公國主宮“高庭宮”,比例約為二百比一。

  祖父的睡房跟書房,門外木匾刻著“御所”,千步外的打鐵鋪稱“劍房”,用一面墻隔開的男眷和女眷屋舍,則是“中庭”,分設內外,男眷居外庭,女眷居內庭。

  只有查曼家族的兩位殿下,可以自由出入內庭—即便里面沒有任何妻妾。

  這些特殊稱呼,只有他們這群“亡國之人”在意,受聘或者買來的農民及工匠眼中,廚房還是會冒煙的廚房,揉沙子不會變成面粉,打鐵鋪也并不會因此產出黃金。

  食所靠近廚房,所以端上來時,新鮮的食物都還冒著熱氣,使人胃口大開。

  餐房內有三張長桌,正中一張橫放長桌是領主所坐,配有兩張刻有木紋的黃色木椅。

  左右兩張縱放,左邊那張是兩張沒花紋的普通位子,給公國(莊園)唯一貴族,男爵兼軍事總管“卡羅爾‧格林”,還有他的徒弟騎士“鐵山”。

  剩下右手那張長桌,給瑪蓮獨享。

  一年前,在布蘭的請求下,瑪蓮被霍華德封為“女爵”。

  大陸諸國,都有自己的特殊職位。

  女爵是“威尼斯公國”特有職稱,只授予“女性”,位同男爵,比騎士還高一等,此職每年可以獲得公國發下的第納爾銀幣(公國主貨幣)津貼。

  但現在沒有威尼斯公國,這個空職銜只能使瑪蓮的總薪資調為每年“五十枚銀盧布”。

  盧布是半島主流貨幣,專門作為“大額交易”使用,往上還有十倍價值的金盧布。

  今“威尼斯共和國”亦沒有“第納爾”銀幣,同由“盧布”這種含銀量純正的貨幣取而代之。

  祖父霍華德在位時少管政務,但自詡如祖父五世大公“屠龍者尚格”那樣,仍是“半島守護”,名門顯貴,妄想威令諸國。

  他參與三場“毫無必要”的軍事沖突,面子里子全輸。

  一連串的贖金賠償跟奢華生活,讓財政幾近破產,霍華德多次收回第納爾銀幣,降低其中含銀量,收刮了領民財富,民怨日漸升高。到霍華德統治末期,這種銀幣在半島無人愿要,商人拿到手后,都快速降價以換取其他貨幣或者物品。

  貶值嚴重,各種挽救財政改革皆告失敗,便是明搶。

  霍華德靠著祖父時代傳下的禁衛軍,對公國商人還有有債務往來的貴族賴帳,這樣的作法觸動上中下階層結合,點燃憤怒之火,商人跟貴族找來了傭兵團,更收買了公國禁衛軍騎士。

  當公國“高庭宮”的“香辛料旗”和“屠龍旗”被取下,歷“二百年”,橫跨十位教宗的威尼斯查曼家族時代,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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