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寂靜的無人公路,
道路兩旁雜草叢生,雜草于陰涼的風中搖曳,好似一只只從地下伸出的手爪。
天頂如傾倒的穹廬一般,一大片黑暗壓迫著整座空間,就連空氣都稀薄起來。
一串凌亂的腳步由遠及近,一個衣衫單薄,大約十六七歲的女孩在路上瘋狂地奔跑著,不時看看身后,眼底滿是驚恐不安,就好像她的身后緊跟著一只猙獰的野獸!
女孩的臉上糊滿了眼淚鼻涕,額間碎發緊緊貼在腦門上,身上的T恤滿是泥濘,上面有著斑駁的血漬,一只小腳套著一只粉色拖鞋,另一只光著,本該白嫩的小腳血流如注,明顯是踩到了什么碎片,但女孩并沒有因為疼痛放緩腳步,而是緊咬著牙關跌跌撞撞地奔逃著,
因為她根本不敢停下腳步!
那個東西...
那個東西緊緊跟在自己的身后,只要慢下來一定會被它撕碎!
一定會!
風聲將一種怪異的咀嚼聲音送入女孩的耳朵,那應是牙齒撕開皮肉,咬斷筋腱,磕在骨頭上的脆響,女孩仿佛能看到軟骨被鋒利的牙齒嚼碎,于一張血盆大口中彈跳飛舞!
而那咀嚼聲不緊不慢的,距離女孩的腦后卻越來越近!
莫名的涼意順著尾椎骨怕升,一股直指強烈的麻痹感如同炸彈一般在后腦處炸開,生物本能的危機感催動頸后一根又一根汗毛豎起,
它來了!
它就在身后!
躲不開!
逃不了!
極致的恐懼讓女孩的腳下一軟,整個人重重撲倒在地上。
完了!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不要!不要!”
驚恐的聲音順著風聲傳開了老遠,卻又在下一瞬回蕩,女孩猛地睜開眼睛,在看清身遭那雜亂的貨架,斑駁的墻壁,積滿灰塵的三葉吊扇和破敗的屋頂后,整個人痛哭失聲。
“我不是已經逃走了嗎?為什么回到這里?鬼!鬼啊!誰來救救我,救救我...”
就是這個地方,這個坐落在荒村中廢棄的小屋,
門外有著可笑的搖搖樂,
正門口掛著一個臟兮兮的牌匾:“春輝百貨商店”。
也就是在這里,她的三個同伴不知所蹤!
身后的木門被猛地推開,一個頭上套著麻袋,身高足有兩米,圍著一條染滿鮮血圍裙的巨人出現在了女孩身后!
巨人手上提著一把屠夫剁骨頭用的黝黑鋼刀,那鋼刀上沾滿熱騰騰的血跡,分明是剛剛剖開了某個人的肚皮,
而那壁櫥之內則是一處滿是鮮血的廚房,墻上的鐵鉤掛著一條條赤條條的人體,就好像風干的臘肉一般,一股腐臭的味道充滿了整個空間,隱隱能聽到痛苦的哀嚎。
“別過來!別過來!”
女孩趴在地上一邊痛哭一邊想要逃離,流血的腳掌拼命地踹向身后的巨人,巨人卻一把抓住女孩的黑亮長發,任由女孩如何哭喊求饒都沒有松開的意思,直直拖出一條黑紅色的骯臟痕跡。
女孩拼命地掙扎著,但是指甲刮在巨人蒼白的手臂上只劃出淺淺的劃痕,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來玩探險!爸爸!爸爸救我!爸爸!”
直到一塊樹墩一般的案板,
將女孩的腦袋按在上面,露出女孩雪白的脖頸,鋼刀高高舉起!
就在此時,門外的搖搖樂忽然響起歡快的音樂:“爸爸的爸爸是什么?爸爸的爸爸是爺爺...”
巨人猛地抬起頭來,一個略有些玩世不恭,但是充滿了磁性的青年聲音從門外悠悠響起:“老板有套嗎?要度蕾絲的,XXXL碼,在線等,著急~”
下一刻,一只大腳狠狠踹在巨人的腰眼處,漫天如水流般的黑氣飛濺,另一只腳掌從一個刁鉆的角度伸來,運動鞋挑在刀把之上帶飛鋼刀,一個穿著連帽運動衫的身影一閃而過,手掌猛地提起女孩的衣領后退半步!
那鋼刀在半空中滴溜溜轉了兩圈,重重砍在距離女孩鼻尖不到三公分的地面上。
女孩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一個大約二十歲上下的青年像拎豬一樣拎著女孩,看著眼前的黑氣再度凝聚成巨人,對著套在巨人頭上的麻袋笑嘻嘻地吹了聲口哨:“老板你這是在cos個XX嗎?咋把套罩腦袋上了?造型略顯犀利啊!”
雖然被麻袋隱住樣貌看不到表情,但是一聲響徹天際的怒吼可以表明青年這一手虎口奪食讓巨人有多么憤怒。
大手一把撈起鋼刀,如一頭瘋牛一般大踏步沖向青年,青年眉毛一挑,將女孩直接抗在肩膀上,大呼小叫著鉆進了貨架的間隙中:“喂喂!不就是搶了你的娘們嗎?!沖著我來干嘛?!別用你那XX腦袋捅老子!”
巨人大手撥開一層又一層貨架,手里的鋼刀瘋狂揮動著帶起大片風聲,青年卻有如滑不溜秋的泥鰍一般鉆來鉆去,腳踩著貨架飛身而起,右腳掌踩在掃來的鋼刀上,一個旋身,左腿高抬順勢踹在巨人的下巴上。
大片水流般的黑氣彌散,巨人吃了這一腳卻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正如女孩哭喊的那樣,這個巨人本來就不是活人,而是由怨恨和死氣凝成的惡鬼!
水流般的黑氣再次組成了巨人詭異可怕的腦袋,若是常人見了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一定會驚慌失措,但青年卻毫無畏懼的意思,好像早就習慣了惡鬼的存在,飛身撤回,笑嘻嘻地調侃道:“兄弟你側漏了!下次墊一片護舒寶,那個不痛月月輕松~”
看外形就知道巨人是怎樣一名鋼鐵直男,又怎會心甘情愿被青年調侃?怒吼一聲,手里的鋼刀劈開空氣狠狠擲向青年,那青年眉毛一挑,連忙側身回避開鋼刀,卻不料身上的連帽衫刮在了一顆釘子上裂開了好大一條口子,破損的連帽衫拉著青年的身子,好長一道裂帛的撕拉聲。
巨人大步踏向青年,蒼白的大手迎面抓來,青年一用力掙開釘子,推開女孩的同時在地上打了個滾從巨人的胯下鉆了過去。
看著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青年的臉色忽然就沉了下來:“你丫...可知道這是阿迪King!老子的阿迪king!就算你想正面上老子也請溫柔點好嗎?!你吱一聲我自己脫。”
巨人哪里會理會青年的胡攪蠻纏?一把抽出鋼刀,也不再理會就在腳邊的少女,狠狠砍向青年的面門!
呼嘯帶著腥風,染血的屠刀勢要剁碎那顆可惡的腦袋!
眼看鋼刀劈來,青年迅速咬破右手拇指,猛地握緊拳頭,將大拇指穿過食指和中指的縫隙,一拳砸在地面上:“老祖傳牌令,金剛兩面排,千里拘魂癥,速歸本性來!疾!”
一陣狂風自青年身體擴散吹散地面的塵灰,天邊灑下無窮星光穿透了屋頂,無窮無盡的黑氣升騰,隱隱伴隨萬鬼嚎哭,無數慘白的亡魂從地面瘋狂涌出,將那巨人團團圍聚于其中,一條條蒼白的手臂拉扯著巨人,任由巨人如何嘶吼嚎叫都無法掙脫。
青年好以整瑕地戴上一只黑色的手套,穿過一層又一層透明的幽魂來到麻袋巨人面前,臉上的玩世不恭斂去,換上了一副嚴肅莊重的表情。
“葉文濤!”
一聲斷喝好似九天雷霆,那被喚作葉文濤的巨人渾身一震,青年的雙眼散發出陣陣青芒朗聲喝道:“只因你兒子被人販子拐走,妻子離去,你便自盡于此,殺害過往無辜路人!在你手上已有七條人命,你卻仍無悔過之心!看到老子來了還想上我,簡直不要個嗶臉!”
麻袋下傳來一陣低沉的咆哮:“我...我不服!殺!殺!殺...”
青年嘆了口氣,眼中神光一凜,黑色手套穿過層層幽魂,一把按在了麻袋巨人的胸口。
“輪回無間!”
無盡黑氣旋成一個漩渦,巨人高大的身形旋轉著匯入青年的掌心,最后化作了一團不斷變化的黑色團子。
血腥的廚房里血味彌散,隱隱三個重物落在地上的聲音,隨后便是一陣哀嚎。
倒在貨架中的少女悠悠醒轉,最后映入眼簾的正是那青年將團子恨恨地砸在地上任其彈起再反手一撈:“你丫弄壞了老子的阿迪king是吧,你丫廢了!老子一會兒就把你扒光了放風箏,看你還有沒有臉見鬼!”
隨后少女緩緩閉上了眼睛。
隱隱聽見收電器的吆喝聲,中間伴著幾聲孩子的嬉笑,少女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身遭哪還有什么破舊的小屋?雪白的墻面,簡單的家具,自己和那三個同學躺在地毯上,窗外藍天白云,隱約可以看見一個放風箏的青年。
穿過堆滿了古董字畫的大廳,少女走出屋子看了一眼身后,古老的屋檐下一塊古色古香的牌匾,上面寫著“鬼事屋”三字。
就在少女打量著這個小小的四合院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你醒了?”
回過頭來,正是那個嬉皮笑臉有點像臭流氓的青年,青年撓撓亂蓬蓬的頭發,從懷里掏出手機放到少女面前嘿嘿笑道:“大姐早上好,微信還是支付寶?三千五千不嫌多,八百九百不嫌少,實在沒錢可肉償,大姐立馬變大嫂。”
少女看著那手機上的二維碼忍不住啊了一聲:“這是什么意思?”
青年皺皺眉頭:“驅鬼救人你以為是免費服務嗎?趕緊的,一人五百童叟無欺,對了,還有住宿費,一人兩百,都是市場公道價!”
“你!你還收錢!”
“我!我憑什么不收錢?”
到底是救了自己小命,少女雖然懵懵懂懂的,但還是給青年轉賬了三千塊錢,青年抱著手機木哇就是一大口,回過頭來賤笑道:“好了,你可以走人了,以后死了再來光顧吧~”
從褲襠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塞到女孩手里,那名片是手寫而成,上面歪歪斜斜地寫滿了喪事服務,花圈,紙錢,遺愿服務,驅鬼辟邪,算測風水等字樣,背面寫著“鬼事屋”三個大字,下面落款:
吳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