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并未說話。而尼克也依然保持著張手迎接的動作，臉上的笑意依舊自然溫和。
趙括便笑了，“真不敢相信我也有被尼克先生盛情款待的一天，要知道，這是我原本不敢想象的。”
尼克微微站直了身子，“怎么說呢，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在你站在高處的時候，總有人俯下身子向你致敬。”
“確實是如此，可我更希望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紳士朝著一個農夫脫下帽子。”
一面往前走，趙括一面打量這周圍。
燈光、窗戶、簾子…
“來，請。”尼克伸手示意。
在趙括坐下之后，艾麗絲便靜靜地站在了趙括的身后。
尼克的目光稍稍在艾麗絲身上打量了一下，然后轉頭仔仔細細地看著趙括。
趙括并不說話，也靜靜地打量這尼克。
沉默的大堂里呼嘯的是門外的風聲。
最后是尼克打破的這份寂靜，“我聽說在東方，如果有這樣的沉默的話，那么最先開口的人一定是最先服軟的一方。”
“在東方確實有這個說話，”趙括回道：“但是這畢竟是在弗洛爾德斯不是嗎？一個東方人在弗洛爾德斯這種地方唯一能做的就是入鄉隨俗。”
“確實。”尼克端起酒杯朝著趙括微微示意。
“好的，尼克先生。”趙括微微飲了一口酒之后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談一點更加直接的話題。”
“不不不不不，我們完全沒有必要這么生分。要知道，我精心為你準備了完美的晚餐，我們至少需要先吃個半飽，然后再喝一杯紅酒，不是嗎？”
趙括聳聳肩，“我倒是覺得如果能夠早些解開我的疑惑的話，我能更加有胃口。”
“那么好吧，如您所愿。”尼克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然后手習慣性地伸向了面前的紅酒杯，等他將酒杯端到嘴邊的時候他又后知后覺地將酒杯放下，這才回道：“其實這只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晚餐而已，我并沒有任何的企圖，只不過是想目睹這位拔掉了南街教父的警長大人的風采而已。”
“當然了，我知道您并不相信，”沒等趙括說話，尼克就又開口道：“所以，我特意為你獻上我的誠意，以此來保證我并不想與你為敵。”
“比如？”
尼克滿面微笑地看著趙括，“豪斯。”
趙括瞳孔微微一縮，但是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尼克就又開口了。
“豪斯死在了你的手里，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豪斯這個十足的蠢貨，這種有眼無珠又好勇斗狠，并且還沒有半點本事的人，我早就猜到了他會有這么一天。說起來，你還幫了我一個小忙。我早就想讓他徹底消失了，可他畢竟是我姑母唯一的兒子，也是我唯一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就算是看在我死去的姑母的面子上，我也要對他手下留情，不是嗎？畢竟我不是一個冷血的人。”
說到這里尼克幽幽嘆了一聲，“親人永遠都是我們心中最值得信賴的人，不是嗎？”
趙括皺著眉頭，他有些猜不到尼克的意圖。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尼克忽然想起了什么，“柯默思那個蠢貨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我竟然沒有想到尼克先生竟然對我的部門如此了如指掌。”
“這不算什么。”尼克擺了擺手，似乎對這種事情根本就不上心，“柯默思確實有點能力，但是他太喜歡耍小聰明了。他總以為他是天生的主角，他總認為有朝一日他完全可以取代我的位置。實際上，他確實和我很像，有抱負，有野心。可是他有一點與我不同，這也就代表著他永遠也成不了大事。那就是我從不會像他那么咄咄逼人，他永遠也做不到像我這么紳士，哪怕是虛假的紳士。所以我知道，總有一天他會栽在哪個臭水溝里。我原以為他會被杰奎琳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但我確實沒想到他最后落在了你的手里。”
尼克似很健談，這與他的性格有些差異。
在談論完柯默思的之后，他侃侃聊著自己的往事。從自己小時候的趣事一直聊到最近的愁悶。
在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之后，尼克忽然話鋒一轉問道：“聽說杰奎琳曾經約見過你？”
趙括面色不變，“有這么一回事。”
“是的，我知道。她確實在交際方面很有天賦，畢竟人魚一族都是如此。她們婉轉于各個勢力之間為自己牟取好處，但是你該不會真的答應她的提議吧？”
趙括勾起嘴角，“看起來你好像知道她的提議是什么。”
“無非就是這幾種，我都不用猜。人魚一族總是如此。”尼克回道。
趙括挑了挑眉毛，“你確實猜得不錯。”
“只不過是運氣而已，”尼克笑道：“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無非就是運氣。”
“那么，也讓我來試一試我的運氣如此。我猜你今天邀請我參加這次晚餐應該不是閑聊而已吧？”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我認為，杰奎琳的提議，用在我們兩者身上應該很合適。如果我們兩個可以聯手的話，我們可以得到各自都想要的不是嗎？”
“你想要什么？”趙括問道。
“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這樣跟你說吧，老約翰只不過是一只垂暮的獅子而已，他年老體衰，卻固守著自己的領地，終究有一天他會被年輕的雄獅一口咬斷喉嚨。而我們，恰好年輕。”
趙括手指噠噠噠地敲著桌面，而尼克則是拿手指摩挲著杯沿。
又是難得的沉默。
趙括眉頭緊鎖，似乎在考慮什么。最后他手指重重地敲在桌子上，伴隨而來的是窗外的風中之中藏著的一聲低沉的槍聲。
趙括就笑了，他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來道：“美味的晚餐。”
尼克眼神莫名，他并不挽留。也跟著站起身來，朝著趙括伸出了手。
兩人輕輕握手片刻之后趙括轉身而去，艾麗絲快步走到門口撐開了雨傘，兩人便并肩一步一步踏入了黑夜的風雨之中。
帕爾馬終于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停留在黑暗之中，“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不，這不是。”尼克重新坐下，他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端起了酒杯，“我從不對自己的合作伙伴背后下刀子。”
“可是他已經拒絕了。”
“是的，他確實拒絕了，我早就猜到了他會拒絕。但只要他來了，我的目標就達成了。”
“嗯…美麗的夜色，美味的酒。”尼克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