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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南安難安

  這手影殺劍法原是羅云恩師,除魔司里某位德高望重的四品老天師所創,后傳給羅云。最適合除魔司隱秘任務,暗中取敵性命,劍出必殺。缺點即是不易正面迎敵,若非寒凌江先施法困住二怪,他也做不到兩息內就除掉尸祟。

  尸祟已滅,寒凌江收了落木繁林,對羅云贊道:“羅叔,你這手劍法好厲害。”眼底不禁流露出欣羨之情。

  羅云笑道:“若你日后進了除魔司,傳與你便是。”

  寒凌江喜道:“哈哈,當真?那可一言為定。”

  羅云道:“一言為定。”俯身拾撿尸核,熟知無端生風,將那兩枚尸核卷走,落在一位女子手中。那女子亭亭玉立,面若桃花,不是姜媚又是何人。

  早先氣焰囂張的周本浩,目睹羅云以他難以想象的手段干凈利落地除掉自己最大的依仗后,心下涼了半截。此刻見姜媚現身,忙不迭迎過去,跪在其身前,央求道:“媚娘救我!”

  姜媚卻不理他,只將笑臉看往羅云:“除魔司天師果然好手段,真讓奴家今日大開眼界呢。”

  羅云道:“既然知曉就該乖乖放棄抵抗,隨我到司里伏法,興許有線生機。”

  那姜媚雙目彎如新月,笑得更嬌:“沒想除魔的天師也會開玩笑,怎生剛見面就急著帶奴家回去,未免也太心急了些。你問問周郎,當時可是花了多少金子才把奴家請回家的,還不惜為奴家殺死自己父親。周郎,你說殺的該不該?”說著用食指托起身下周本浩的下巴,滿是愛憐地看著他。

  周本浩為了保命連連點頭:“該殺、該殺,誰讓那老棺材瓤子看見咱們煉尸的。”

  姜媚又問:“除魔司的大哥要叫奴家跟他回去,你肯不肯?”

  周本浩趕緊搖頭:“不肯、不肯,要回去讓他自個兒回去,媚娘哪也不去。”

  姜媚輕笑,對羅云道:“你看,還是周郎愛我,就算奴家想從你回去,周郎也斷不會允。”她扶起周本浩,故作嬌態:“周郎,你的魔功連到第幾重了,等會那黑臉的大哥來抓奴家,你可要保護我。”

  周本浩驚慌道:“練到第三重了,可媚娘我怕還是打不過他呀。”

  姜媚收回笑容,聲音漸冷:“待會兒你就打得過了。”說罷掌中現出柄碧玉匕首,無聲刺入周本浩心臟。

  “媚娘你…”胸口傳來劇烈的絞痛,讓周本浩五觀都擰在了一起,猙獰異常,鮮血直從嘴角溢出:“這匕首…不是…不是神使專門賜予我的嗎?你怎么…也有?”

  姜媚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言:“就連你這么個小角色都有,我就不能有嗎,這一年多謝你替我收集尸核了,神使那里我會替你美言的,雖然你可能聽不到了。”言罷一掌將他推開。

  也就在此時,察覺不對勁的羅云揮劍刺來,從姜、周二人之間穿空,隨即旋身回劈左側姜媚,后者以輕靈身姿避開。言道:“姑奶奶尸核收集的差不多了,就不陪天師閣下空耗了。”

  羅云憑身法再進一劍,直插姜媚體內,卻是空無實感。肉眼可見對方急速膨脹,心道不好,撤劍飛身后退,只聽砰的巨響,姜媚竟化成一團血霧。

  “她死了?”寒凌江驚愕道。

  羅云沉聲道:“不,她逃走了。魔教的血遁…”

  周本浩怎么也沒想到他用來害人無數的兇器,今日竟插在自己身上,又是不堪又是憤怒又是妒忌的情緒在心中盤桓交錯。忽然一聲巨吼,他彈地而起,跳到院落石墻上。惡狠狠盯著寒、羅二人,念頭與力量瘋狂涌動,逼自己沖上去將他們咬碎吃盡。

  但他此時理性未被尸魔完全占據,知道自己敵不過二人,立即躍上房頂,猿猴般四肢齊用朝鎮外逃跑。力量還在躥升,速度不斷加快。

  寒、羅二人飛速追擊,寒凌江發現周本浩逃走的方向正是此先自己逃離的方向,猛然想到雪兒和盧子俊就藏在前方不遠的小巷。頓時心急如焚,使出最快速度追趕尸化后的周本浩。

  再說盧子俊和雪兒那邊,二人在飯桌上中了姜媚的昏睡咒陷入昏迷,后經羅云施展醒神咒,不久即蘇醒過來,那時寒凌江與羅云已到周府。

  盧子俊昏迷前聽見寒凌江的聲音,再看自己與雪兒平安無事,便知他倆被寒凌江及時救下,有驚無險。身旁還有個石頭做的兵人,自己走一步,它就走一步,想都不用想是留來保衛自己的,不禁夸獎寒凌江和羅云想的周到。

  二人原本在巷子中等著寒凌江和羅云過來接自己,待得稍久盧子俊便不如何安分,把雪兒帶到大街上,左右遠眺半個人影也沒見著。

  正覺無趣,忽聽遠方傳來瓦片掉落碎裂之聲響。一個人形猿狀的怪物在屋頂上下起躍,朝自己這邊蹦來。身后不遠還能看見飛行速度更快的寒凌江和羅云。

  寒凌江看見盧子俊和雪兒從巷子中出來,忙喊叫道:“快進去!”不顧體內靈炁運轉無度,強行再提速度。

  羅云趕在他前面,只見離周本浩只剩三丈距離時,后者大力一躍,目標正是空無大街上僅有的盧子俊和雪兒兩人。

  聚靈兵反應魔物來襲,自動沖上前去,雙拳攻擊周本浩。周本浩體內力量猶在暴漲,四肢百骸也跟著膨脹,短短片刻,已和丈高的聚靈兵不相上下,撐爆了衣服,長出灰白的茸毛,借著下墜的力道直接將聚靈兵擊落在地,兩拳揍成粉末。

  緊接巨爪抓向前方盧子俊,后者已然嚇傻,哪知逃命。離其半丈時,懷中的定魔符激發功效,金光閃爍將巨爪彈開。

  周本浩發狂怒吼,不甘受挫,更狠的一掌拍過去。金光屏障應聲破裂,盧子俊直感覺自己是被一堵厚墻扇飛,當下無了意識。

  那時羅云已到周本浩身后,卻來不及施法阻止,只得飛身接住盧子俊,免得墜落受傷。

  怒火發泄后周本浩恢復了一絲理智,知道這樣下去終究逃不掉,再看前面還有個小女孩正是寒凌江身邊同伴。當即一把抓住,回身發出震天吼叫,尖銳的指尖扣在女孩兒脖子上。

  寒凌江與羅云雙劍齊住,大吼道:“住手!”

  周本浩跟著吼叫,指尖離雪兒脖子挨的更近,寒凌江霎時慌亂無措,忙道:“放下她!我們不殺你。”邊說邊往后退。

  周本浩也在后退,手上卻不見松動,死死握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卻不料自己尸化后力量暴漲,不易控制,指尖已插入女孩脖子一分。

  寒凌江看在眼里,目眥盡裂,腦內升起難以名狀的空白眩暈,化為歇斯底里地嘶吼:“不要!”

  周本浩神志時有時無,已不知發生了什么,只管將女孩兒捏得更緊。寒凌江再也難捺不住,招出冥照頃刻刺去。卻見雪兒脖子上的血珠順著周本浩的指甲浸入肉體,升起絲絲冰塊解凍時產生的白氣,龐大的身軀就從那一點開始迅速白化凍結,連帶體內暴躁不安的尸魔戾氣,結成恒古的冰。劍尖刺到,周本浩碎裂成渣。

  寒凌江接住掉落的雪兒,注意到她脖子上的劃痕在冰封中迅速愈合,恢復潔白無暇。

  “雪兒沒事吧,痛嗎?有沒有哪不舒服?”寒凌江尚處在驚慌中,沒顧得上眼前離奇的一切,只關心懷中的女孩兒。

  雪兒從未見過寒凌江如此慌亂,略微出神,搖頭:“雪兒沒事,不痛,只是有點害怕。”

  寒凌江終松了口氣,坐倒地上,將雪兒抱得更緊,生怕她要離開似的:“只是有點嗎,哥哥簡直要嚇傻了。”

  雪兒道:“是我不好。”

  寒凌江不停搖頭:“是哥哥不好。”

  另一邊,羅云檢查完盧子俊傷勢,好在只是昏迷和皮外傷,配合傷藥休息兩三天就能痊愈。環顧周圍亂象,自然而然思索起剛剛發生的事情。見寒凌江和雪兒重新站起,忽然問道:“小兄弟,需要我檢查下令妹的傷勢嗎。”

  寒凌江心臟沒得一跳,緊緊握住雪兒:“雪兒無事,不用了。”

  羅云的目光停在雪兒脖子片刻:“這樣就好,盧公子傷勢也不重,虛驚一場。”

  說罷,他沒有按慣例取出化尸藥水,而是施法召出熊熊烈焰,將周本浩碎成冰渣的尸體燃燒殆盡。

  火焰有能燒掉的,也有燒不掉的,這點兩人都心知肚明,但都不約而同避之不談。

  當日,寒凌江和羅云回到客棧歇息,將事情經過告知鎮上百姓。那些素日與周家相好的自然不肯相信,還說二人妖言惑眾,直到親眼所見的周家奴仆站出證明才得以落實,不得不信。

  后來在羅云帶領下,眾人發現周府密室,里面密密麻麻擺滿棺材,有些棺材里還裝著未尸化的正常死尸,其中一具保存完好,眾人識得那是他的結發妻子…

  因盧子俊傷勢,眾人駐留在南安鎮不少時日,店掌柜感謝他們降妖除魔,免了所有費用。

  第三日一早,盧子俊剛能下床走路就迫不及待地催羅云趕緊出發,半點逗留心思也無,只想早點回到家喝上一口她娘親手做的羹湯。羅云因說等人,出行時間推遲到下午。

  當日午后,眾人收拾好行李來到鎮外,召喚四翼金鵬鳥。與之同來的還有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其腰間配有白玉,正面是數字五,反面是除魔。

  “在下羅云,沒想到陽秋除魔司司長大人親自來了。”羅云抱拳作禮。

  男子回禮:“嗯…羅云,我聽過你,總司雷老爺子親傳弟子,年輕有為。你家老天師多大歲數了都在除魔前沿,我們晚輩又怎能示弱。唉…也是司里人手不足,手底下那群小子都放出去了,只能老夫親自出馬。快,說說怎么回事。”

  羅云與中年男子撇開眾人,邊聊邊往山坡上走去,過得半晌才見返回。

  “…如此說來確實可疑。你記住這世界上沒那么多巧合,我想我們確實抓住龍尾巴了。”

  “那女子血遁前,我在她靈炁內留下了見魔印,料想沒被發現,司長或可派上用場。”

  男子拍了拍他肩旁:“做的不錯。”

  二人走回原處,羅云作別:“此處就麻煩司長大人了。待小子身上事了,再來協助。”

  中年男子擺手道:“無妨,你且去。回到圣城若見了老天師,幫我問聲好,就說南邊的鐵心好久沒見過他老人家,有時間定再來討幾手功夫。”

  羅云道:“一定。”遂帶領眾人乘上金翅鳥,出發神華。

  俯望下方逐漸變小的鎮子,不知想到什么的盧子俊忽然發出慨嘆:“都說無巧不成書,王名亡命,南安難安,唉。”

  慨嘆聲中金翅鳥四翼扇動,速度猛然攀升,寒凌江怕雪兒坐不穩,拉到自己身邊。他不知,那日周本浩離奇冰化被他擊成碎塊,有那么一小塊滾到不遠處一株大樹下,被悄無聲息扭動的樹根掩藏。待寒、羅二人離開,大樹化作一綠發小子,神不知鬼不覺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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