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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醉意心頭 茜水殘陽晚照(下)

  盧子俊滔滔不絕說了這許多道理與好處,言語肯綮,鞭辟入里,心想寒凌江該明白了。

  誰知寒凌江嘴里撕著雞腿,話語含糊:“不就是要我結黨營私嘛,扯這么遠作甚。”

  盧子俊連連搖手:“什么?結黨營私?不不,寒兄你這么說可就不對了!我們這叫同舟共濟,患難與共!是真君子、大丈夫也!”

  寒凌江哈哈一笑,仰頭喝了一杯酒:“味道不錯!”

  盧子俊喜道:“幫里有的是美酒佳釀,寒兄要是喜歡,我差人盡數送與你。就是不知寒兄考慮得如何?”

  寒凌江不答他話,只問道:“盧兄平日吃的不錯?”

  盧子俊回道:“子俊是內院弟子,伙食不用受寺里約束。談不上頓頓大魚大肉,總不會差就是了。”

  寒凌江一笑,又問:“那住宿呢?是不是與師兄們住在一起。”

  盧子俊搖頭道:“內院弟子的生活都是自己料理,住宿也是。子俊就是和一位家仆住在一起,房子挺大的,空房也有。不知寒兄問這作甚?莫非想與子俊一道吃住?

  其實以寒兄的身份地位和修行天資,只需找執事長老要個牌子,掛個內院號。過得可比子俊瀟灑多了。”

  寒凌江搖頭道:“盧兄只要答應幫寒某一個忙,寒某立馬答應加入盧兄的四明會,決不推辭。”

  盧子俊喜道:“就是不知子俊有沒有這個能力。”

  寒凌江道:“這個忙簡單得很,只是可能會勞累盧兄。”

  盧子俊正色道:“寒兄哪里話,今后我們就是自家兄弟了。子俊能為兄弟兩肋插刀,斧鉞加身也決不推辭。”

  寒凌江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來,我們先共飲幾杯。”

  這一頓美餐兩人推杯交盞,從晌午吃到日落,歸去時都有了些醉意,晚霞映在二人臉上,掩蓋了酒色。

  寒凌江與盧子俊并肩走在前面,雪兒靜靜地跟在后面。

  寒凌江靠近盧子俊,低聲說:“盧兄,我要你幫的忙不是什么難事,就是想請盧兄安置雪兒。

  你也知道雪兒是女兒身,我又和師兄師父生活在一起,她留在我這對我對她都是麻煩。盧兄宅子大,沒有約束,騰出一間給雪兒就是了,她也知道如何照料自己。不會太麻煩盧兄的。”

  盧子俊道:“寒兄適才問了那么幾句,愚兄已猜出一二。安置雪兒姑娘對愚兄倒并非什么難事,只是愚兄見雪兒姑娘一顆心全在寒兄身上,只怕不會想到子俊那里去。”

  寒凌江訥道:“這個,這個我自己會想法子。”又說:“不過雪兒到了盧兄那里。盧兄定要答應我好生對待雪兒。雪兒以前是下人,以后卻不許再是下人。

  她性子內向,面皮薄,好多事寧愿自己忍著也不會說出來。你若是像崔小袁那樣對她,讓我發現,別怪寒凌江翻臉不認人。”

  盧子俊酒意上頭,醉眼乜斜,蠶眉傾倒,一只胳膊搭上寒凌江肩膀:“寒兄弟說這話是不是瞧不起子俊?還是以為子俊是那崔大頭之流的紈绔子弟?寒兄敬請放一萬個心,雪兒姑娘若到子俊那兒。子俊視她為座上賓,讓她吃好喝好,白白胖胖。”

  寒凌江鼻底微哼,不搭他話。盧子俊晃了晃腦袋,只是一笑。

  二人走到上山與藥圃的岔路口,拱手相別。盧子俊道:“寒兄但請放心,子俊說道做到。明日再來邀請寒兄光臨敝舍。為寒兄接風。”寒凌江道:“那就多謝盧兄了,我們明日再會,不醉不歸。”

  盧子俊上山而去,寒凌江回頭一看,雪兒正立在身后不遠的地方望著自己。夕陽茜紅了她薄雪似的臉龐,一縷發絲從她方帽中垂下,將之別于耳后。湖風微涼,酒氣微熏。

  他朝雪兒招手,雪兒道了聲公子,走過來,寒凌江笑道:“昨日忘了與你說,以后不要叫我公子,我比你年長,就叫我哥哥吧,我叫你雪兒妹妹。”

  雪兒一怔,低下頭,聲若細蚊:“公子不嫌棄雪兒身份,雪兒自然高興。”

  寒凌江高興大笑:“哈哈哈哈,雪兒妹妹,雪兒妹妹!”。一面笑,一面抱起雪兒轉了一圈又一圈。

  雪兒掙扎著驚呼:“公子你快放我下來。”寒凌江正是酒勁上頭,心里又高興之極,怎肯放下。只是他轉著轉著,腹內忽然翻江倒海,連忙放下雪兒,踉踉蹌蹌晃到一旁,扶地作嘔,醒來時已是深夜…

  他記得自己腹里不舒服直想吐,吐完后腦袋發懵,發生了什么完全記不起得。來到云隱寺將近一年沒吃過辛辣油膩之物,也從沒喝過這么多酒,今日暴飲暴食,身體一時適應不了也是應該的。

  寒凌江身子一動,發現床邊伏著一人,正是雪兒。雪兒抬起頭,揉了揉眼:“公子終于醒了。”寒凌江晃了晃腦袋:“不是讓你不要再叫我公子了嗎,你怎么在這睡著了。”

  雪兒改口道:“哥哥不記得了?哥哥當時酒喝多了,吐了好久。吐完后就一直頭暈,讓雪兒悄悄扶你回來,莫被哥哥的師兄看見。哥哥回屋后倒床就睡著了,又叫雪兒留下,雪兒就留下來了。喝酒傷身,哥哥以后可不要喝這么多酒了。”

  寒凌江聽后一笑:“我以前可沒喝過這么多酒,只有我那師傅愛喝酒,沒承想今日自己居然醉了。”

  女孩兒坐在他身旁,誤會道:“和尚也喝酒?”寒凌江也坐了起來,搖搖頭:“不是我現在的師傅,是以前的師傅,一個賊老頭,明明自己酒量小還老是要酒喝,喝完就愛說胡話。”

  女孩兒好奇道:“哥哥以前一直跟那位老先生在一起?卻怎么來了這云隱寺?”寒凌江鼻下一哼,沒好氣說:“我哪知道為什么,一覺醒來就到這和尚廟了。以后不見他到還好,要是讓我逮著,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他又看向女孩兒,忽道:“雪兒妹妹,其實我也是個孤兒,在一個雪夜里被一家農夫收養,五歲時又被師傅帶走,就是剛剛我說的那個賊老道。之后幾年我一直隨他四處漂泊,原以為會一直這么生活下去。可誰知一年前他仍下我,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之后因為一些原因我來到云隱,在這里修行,然后就遇見了雪兒你。如果可以…”

  話未說完,寒凌江卻戛然而止,頭緩緩轉向窗外明月,良久一聲長嘆。

  女孩兒眼里少年一去往日笑容,微嘟著嘴,皺著眉,弓著背,遲遲不語,好似剛才那一口氣吐完了平生悲苦,再無喜樂。她輕輕握住對方的手,小心問道:“哥哥是在想娘親嗎?”

  寒凌江回過頭,對上雪兒那雙純凈無暇的明眸,眉頭終展,笑道:“是啊,哥哥也想娘親了。”

  女孩兒道:“別人都說母子連心,哥哥的娘親現在一定也正想著哥哥,雪兒以后陪哥哥一起去找娘親好嗎?”

  寒凌江笑著點點頭:“她要是見著我帶了這么一個乖巧可愛的妹妹,一定高興極了。”轉過話鋒,向一旁女孩兒小心問道:“雪兒妹妹,哥哥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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