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姑娘。”本來想喊大姐的，見李華梅兩眼朝他一瞪，趕緊改口了，李華梅現在的樣子，倒不像是個兇神惡煞的海盜，那“翔緋虎”的的外號就不怎么嚇人。
“這吳淞江一入長江，不就已經算入海了嗎？不過現在他們還不會開炮，現在這里是寶山千戶所的管轄范圍。”
“嗯！所以呢？”
“過了橫沙，他們就會動手。”
“過了橫沙，可就要天亮了。”
“在這海上，又不怕被人撞見，白天和晚上有區別嗎，白天炮打的更準。”
“你這是和海盜合作了嗎？”李華梅嘲弄地看著李沅。
“哎，現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李沅突然指著船上的兵備道牌子說：“有沒有興趣加入大明的水師？現在朝廷開海了，海盜遲早是要剿的。”
“還有心思招降我呢？有命活著回去再說吧。”
“呵呵，你要是連這兩艘‘稽私船’都甩不掉，不能夠在舟山活得下去吧。”
李華梅白了他一眼，沒有理他。
船到了橫島附近，船上的海盜突然升帆，轉換了副帆的角度，船的速度陡然加快，一下子就拉開了和跟隨的水師船的距離。
等到水師船發覺不妙，已經晚了，只得朝李沅這邊的大船開了幾炮，最終炮彈不出意料地落入了海里。
弗朗吉炮射程不超過一千米，現在李沅和水師船的距離到了兩千米左右，不是紅夷大炮根本打不著。
水師船也知道打不著，放炮純粹是表示“我盡力了”，火炮沒打中不能怪我，向上面有個交代。
“李大人，我李華梅不是言而無信的人。”甩開了崇明所的水師船，李華梅開始和李沅交代送他回去的事情。
“是么？”
“別這么看著我，我言而有信也要分場合，看時候，在上海碼頭放了你，我的兄弟還活不活？”
“其實…”
“別其實了，婆婆媽媽的。現在放你回去，保不齊遇到剛才的水師船，正好殺你滅口，跟我先到杭州灣，在哪里上岸，自然就安全了。”
只有這樣了。
天真的亮了，一輪紅日出現在遙遠的海面上。在這茫茫的大海上，無邊無際的海浪被染得紅光點點，不時有反光射入眼簾。
“這大海也很美啊。”
“要是你在海里生活了十幾年，就不會有任何的感慨了，你們讀書人都這么婆婆媽媽的嗎？”
“呵呵，在海島上呆膩了？我之前說的加入大明水師，考慮考慮？”
“我啊，在海上永遠呆不膩，我爹為大明剿殺海盜死了，結果沒得到半分功勞，最后女兒也被逼做了海盜，你說諷不諷刺？”
李華梅也奇怪，怎么和李沅說了這么多的話？也許是他和島上的粗魯漢子都不一樣吧。
在李華梅的心中，父親的形象雖然模糊，但那是最深刻最美好的。父親是武舉出身，最驕傲的就是穿著大明的官服。
大明衣冠，那是最美的，官服尤其華麗。
李沅現在就穿著他的四品文官常服，那日在碼頭被李華梅的人綁了票后，衣服就一直沒換。在船上，李華梅一直沒有給李沅五花大綁。有對自己一方實力的信心在，相信李沅逃不掉，或許還有那一份不想褻瀆了大明官服的潛意識在吧。
甚至李沅的烏紗帽都一直戴著，玉帶也沒有折損分毫。
李華梅望著李沅，突然有些想父親了。
好久沒有想他了。
“父親，如果你知道我做了海盜，會原諒女兒嗎？女兒有不得已的苦衷，都是為了活下去啊…”
“大小姐，有舟山的船過來，島上情況不妙！”楊希恩突然出現在船頭打斷了李華梅的思緒。
“恩，怎么回事，趕緊說說。”
李華梅雖說是在舟山，其實準確說應該是嵊泗列島，算是舟山群島的外圍島嶼，包括大小洋山等十幾個島。真正的舟山主島上有定海中中、中左兩個千戶所呢。
雖說大明衛所兵軍備廢弛，現在沒了會上岸的倭寇，千戶所的軍官吃空餉更為嚴重。但李華梅總不能完全把大明的千戶所當做不存在，在大明水師的眼皮底下安營扎寨。
所以他們就把活動的范圍放在了離陸地更遠的嵊泗列島上。
“大小姐，來島家的那幫家伙趁咱們的兄弟大部分去松江府救人，島上群龍無首，偷偷殺到了泗礁山！”
泗礁山是嵊泗列島的主島，也是李華梅這支海盜的大本營。
“來，給劉麻子一碗水喝！喘口氣再說話。”
“現在泗礁山怎么樣？”等劉麻子歇了一會，李華梅才開始問話。
“島上一時半會他們還控制不了，插旗崗那邊還有一兩百的兄弟堅守在山上，老弱婦孺都跟著他們。”
易安一聽就急了，他家的婆娘和兩個兒子還在島上呢，“大小姐，趕緊殺回去救人。”
“千萬不要，大伙讓三個兄弟逃出來，就是要在路上把你們堵住，免得你們貿貿然回泗礁山送死，來島家之所以沒有殺上插旗崗，就是分兵在等你們回去送死！”
“那可怎么辦！”易安急得團團轉。
“島上的兄弟讓我帶話，就是島上的兄弟死光，你們都不能回去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去別的島避一避！”
“不行，這種事我翔緋虎做不出來，要死一起死好了！”
“楊叔，全速回泗礁山，劉麻子，你還是先回去，給插旗崗的兄弟帶個信，我們前后夾擊，不信殺不光來島這伙狗娘養的。”
楊希恩皺眉道：“大小姐，先冷靜一下，劉麻子說的不無道理，來島趕在這個時候打我們的主意，一定是有八分把握的。我們這船上這個時候我們回泗礁山，只怕不妥。”
“那你說，怎么辦？！”
“咳咳，各位好漢，我插句嘴…”
大家回頭一看，是李沅在說話。
“差點把你給忘了，放心，給你一條小船，你和你那小跟班自己逃命去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這里往西南走就是杭州灣。”李華梅以為李沅是要說怎么安排他的事，自己回泗礁山去拼命，還把他帶上是有些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