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山山笑了,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你與我果然是不同的人,如果是我,我不會這樣做的。”
“保留自己的清譽,留著做什么呢?供人敬仰還是讓你滿意明明有太多的機會,你現在卻是才來阻止我?”
葉凡愣了愣,顯得有些煩躁。
“那你想做什么?成全了那草包?”
“為何不?等著你葉大少爺來成全我嗎?”
望著這朦朧的天色,葉凡猛地吸了一口氣,望著莫山山那張認真且清純的臉,有些頭疼,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真正老實的。
他知道莫山山在說氣話,在逼他表態,這樣笨拙的辦法卻是少女能想出的最復雜的計劃。葉凡可以有很多辦法應對,但是他不想看著少女失落的表情。
所以他讓少女看到了自己的反應,少女平靜臉色卻是藏不住嘴角那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狡黠。她以為她成功了,所以她很開心。
這次這么多年來,她第一次從葉凡手里占到便宜,看著葉凡氣急敗壞的樣子,莫山山便是很滿意。
少女一得意便是將那吵架的事情忘了個一干二凈,那些委屈和怒火竟是消失一空。這個時候反應過來的少女慌了,若是被他察覺的話.....
還好葉凡似乎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莫山山松了一口氣。
大青樹下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兩人的身上,書癡莫山山那出塵的氣質即使隔著老遠也是被認了出來,那與莫山山站在一處的男子究竟是誰,從來就沒有男子能與莫山山站在一起。
眾人的驚訝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成了驚嘆,有人發現遠處那輛黑金色的馬車,又聯系到最近齊國都城發生的那件事,還有那個令人心驚的猜測。
“是聽雨樓的少東家。”
這個世界能稱得上少東家的人只有一個,便是聽雨樓。
活萬民這種事情岐山大師也做過,只是在他以一己之力擋下了鋪天蓋地的洪水。這樣的事情還是不夠直接,大河咆哮泛濫,濁浪淹沒無數良田。
各國江堤接連破毀,倒灌大澤,情形危險至極。
當時還是爛柯寺住持的歧山大師,率寺中僧眾,攜著數十車多年積蓄的糧食與藥物,出瓦山救災,沿途施粥散藥,救得災民無數,歧山大師操勞成疾,又在處理災民遺體時染上尸毒,險些重病不起。
承蓄了無數河流的大澤,逐漸快要支撐不住,尤其是南晉康州方向的大堤,更是危在旦夕,于某夜出現了潰堤的前兆。
歧山大師當時正在康州,見此情形,不顧重病之身,脫去僧衣縱身入湖,以難以想像的修為境界和意志力,攔在那段將要崩潰的長堤前,堅持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清晨,南晉劍閣以及西陵神殿的神符師趕到了康州,情勢稍緩,歧山大師終于從濁浪里走了出來,甫一登岸便昏迷不醒。
活了半個南晉的岐山大師仍舊被南晉的老一輩們敬仰著,甚至現在的年輕一輩仍然對岐山大師有些不可磨滅的敬佩之意。
只是時間過了太久,這痛苦確實沒有真切的作用在現在的人身上,便是出了許多假惺惺一點也不在乎歷史的人。
例如大青樹下臉色陰沉的皇太子殿下,若是品德是裝飾品,這名衣冠楚楚的皇子殿下便是樸素至極。
聽雨樓的兇名之所以能流傳這么久,與那一場河北道饑荒分不開關系。那一年,即將被活活餓死的人們站在了生死與道德的邊緣,文明即將在他們心里垮塌。
是聽雨樓以極其兇悍的手段,甚至是駭人的手段迅速將人們內心那座道德與敬畏的豐碑穩住,隨后便是傾盡所有購買糧食,煮粥劃定區域,一切井井有條。
這些大唐的官員有些也能做到,但是他們做不到威懾。面對復雜的局面,首先要讓所有人有敬畏之心,仁慈只能害了那些守規矩的人。
于是那一夜,血流了一夜,九個大鼎煮滿了肉塊,卻是沒有人接近。肉香順著風向飄進了關內,那些不拔一毛的家族們自然是知道這肉香的真相,嘔吐聲持續了一整夜,此起彼伏。
即使過去這么多年,無論是經歷過的沒有經歷過的,提起聽雨樓便是面色蒼白。簡直是地獄的惡鬼爬到了人間主持正義,這無疑是十分荒謬且恐怖的。
正是因為葉凡在大唐人們心中留下了實實在在的印象,所以大唐不會有像南晉太子一般癡傻的人。
大唐更不會有人癡傻到想要從葉凡的手里要說法和占到任何便宜,南晉太子渾身顫抖了起來,無論他如何的試圖保持風度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
然而這里畢竟不是南晉,即使那南晉太子想要揮揮手讓一眾隨從撲上去也做不到,便是只好面色陰沉的繼續盯著葉凡。
圍在南晉太子身邊的一鍋修行者們則是反應更加真實,有些來自大河國,有些來自南晉,有些來自康州,有些來自江南。
無一例外都是修行者,且實力都不會太低。只是相較于遠處那面對面站著的兩人來說便是太過于渺小了。
沒有多少人知道葉凡的真正實力,只知道聽雨樓殺過幾個知命,很多洞玄。即使是聽雨樓里也有一些不知數目的知命坐鎮。
關于葉凡,幾乎沒有人看過他出手,只知道葉凡離開長安避風頭的時候夫子曾親自到場卻還是放他離去。
這便是能側面說明一些問題,于是便是可以大膽的猜測,也許葉凡已經知命,或許更多。只能怪眼界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知命便是他們認為的最不可想象的境界了。
在葉凡疑惑的目光中,第一個人從大青樹下走了出來,于是第二個第三個。乃至于最后大青樹下只剩下那對弈的僧人與南晉國手,還有那個呆滯在原地的南晉太子。
眾人的突然離去使得樹下的頓時就空曠了起來,即使是那南晉國手也被猛得一驚抬起頭來。卻是似乎發現自己的周圍早已經空蕩蕩的,那些想要破局的修行者們都往一個方向去了。
那些修行者在葉凡平靜的眼神中,離得老遠便是停了下來。沒有人敢真正接近那個人,突然這些修行者開始羨慕起站在葉凡身邊的莫山山來了。
真是一對天生的璧人,他們的腦海中浮現了各種話劇本子,高冷暴虐的公子愛上了清淡婉約的女子。
然而事實并沒有他們想象中那么簡單,對于那群修行者與自己拉開的那夸張的安全距離,葉凡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竟然成了眾人的陰影?好像在場的也沒有唐人,怎么也會對自己這么恐懼?葉凡有些想不通,便是靜靜的看著。
“宋國李道人拜見少主。”
“晚生林若羽見過少主。”
“在下華隱代家師向少主問好。”
這個昊天世界皇帝很多,少主只有一個,無論是唐還是在別的地方,似乎每一個勢力都會有意識的避開用少主兩個字。
于是少主這兩個字便是成了忌諱,即使有些膽子大的用了少主自稱,沒有幾個月便是在心驚膽寒之間將稱呼改了。
因為這世間少主只稱呼一個人,便是聽雨樓少主。
葉凡微瞇著眼睛,回應著眾人的問好。這副和煦的樣子一點也沒有傳說中來的恐怖,在他們的印象中高冷和殘暴才應該是葉凡的真面目。
莫山山看著眾人錯愕的樣子不由得輕笑出了聲,她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認識的葉凡在世人的眼中竟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而在自己看來卻是可以隨意揉捏的存在,有些懶怠有些散漫還有些憨憨,這便是莫山山對于葉凡的印象。
只是偶爾在一些關鍵的時候,卻是意外的可靠。莫山山又想起了荒原上那穿心的一箭和那天自己說的荒唐話,頓時便是有些臉紅。
眾人繼續一個個自報家門,規矩或是緊張興奮的向葉凡行禮,一時間少主少主便是漫天亂飛。
葉凡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名號竟然能傳出大唐,雖然聽雨樓的勢力早就蔓延到了昊天世界的每一個角樓,但是大多行走在暗處,并沒有多少擺在明面上。
只是葉凡不知道的是,在這片風雨飄搖的江湖又有多少人向往著聽雨樓而不得。每每聽見有人說起最近哪里哪里又有一起聽雨樓坐下的事情,救下了誰誰便是聽的心潮澎湃。
那種十步殺一人,聽到來人問姓名,便是裝逼的說出聽雨樓三個字是多么的暢快。有一個強大且實力恐怖的宗門這樣的事情總是很令人向往。
在那些風雨傳說中,總是有一些傳說令人心神動蕩,那神秘的聽雨樓少主。沒有人知道真面目,卻是以一個組織的力量幾乎控制了整個世界的核心。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是偶爾有些謠言傳了出來,無論說他有書院背景還是別的背景這些說法都有人信。
今天他們見到了兇名赫赫的聽雨樓少主真人,又怎么能不欣喜,不興奮?即使以后不能登上那最高的山頂,也能和別人吹噓自己曾經看到過那山頂的一角。
那聽雨樓少主是多么的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