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葉凡和寧缺三人還是與紅袖招的馬車混在一起了。黑金色的馬車在五彩斑斕的窗簾中有些扎眼,過于厚重的黑金色這天下只有一個地方能用。
西陵神殿。
即使明白坐在馬車里的人是書院的十三先生,紅袖招的眾人還是有些發憷。微風吹過,眾人看見馬車的另一側還坐著一個人。
葉凡白皙的面孔出現在眾人的面前,紅袖招的姐妹們頓時便是屏住了呼吸。
并不是因為葉凡太帥,而是因為葉凡本身。
聽雨樓少主。
如同你出去買個包子,突然發現地獄里的閻王跟你排在同一個隊伍里,你看向他的時候,他還回頭對你打了個招呼。
葉凡也察覺到了那些目光,轉過頭溫暖的笑了。
眾人有些懵,還沒有反應過來,葉凡又轉了過去,神色如常。片刻之后,紅袖招的隊伍沸騰了。
“小雪,走去看看!”
“畫胭脂呢!什么事啊?”
“你猜跟我們同行的人是誰?”
“害,我以為什么呢!就算是寧大家也得讓我把胭脂畫好,這胭脂就是我們女人的命根子。”
“不是.....不是,是聽雨樓少主,就那個...那個活閻王。”
“啪嗒!”
價值不菲的胭脂被銅鏡前的美人打翻在地,眼神仍舊是愣愣的看著銅鏡深處。
“小雪,看什么呢?小雪!小雪?”
女伴的聲音在那名名叫小雪的腦海中遠去,恍惚間,透過小雪的眼眸時間又回到那年河北道饑荒。
戲子無骨被命運洪流捏弄,漂泊路上,戲子出生的父母便是在磨難中逝去。七八歲的女童無奈只能捂得一身爛泥,裝扮帶惡病的臨死乞兒才得以走過那寸草不生的官道。
奈何流年過于苦難,生不逢時。
小雪還是被抓住了,喂了許多叫不出名字的藥丸,等到小雪再次醒來之時是躺在一個比他略大幾歲的少年懷里,而少年正在拼命的往某個地方趕。
之后的事情小雪記不清了,她只記得一些只言片語。
“聽雨樓.....全殺了。”
飄蕩無依的小雪為了生計入了紅袖招,成為了一名清倌人。
聽雨樓....聽雨樓。
聽雨樓小雪早就是聽過的,奈何那不是是她能接觸到的東西,只是一個戲子而已,那里有這種機緣。
“小雪?”
“小雪?你沒事吧?”
“哦哦哦,沒事,沒事。我們趕緊走吧!”
“可是你胭脂?”
“不礙事,都已經掉了,回頭再收拾,我們走吧!”
“好吧,聽說那活閻王.....”
小雪挽著另一名少女的手迎著晨曦走了出去,嘴角洋溢著抑制不住的笑容。
另一邊葉凡望著越來越多圍觀的人有些尷尬,若不是車廂里法陣進不去,葉凡真想一頭扎進車廂里眼不見心為凈。
寧缺在一旁笑的幸災樂禍,合不攏嘴。
葉凡怒道。
“笑笑笑!笑個!”
“若不是你,桑桑會那樣嗎?現在還得陪你出來找藥,還得跟猴一樣被圍著。”
“要是找不到藥,就把你剁了入藥。”
寧缺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心道。
“又不是我叫人把你圍起來的,兇我做什么。”
人群之中,一道目光緊緊的盯著葉凡。葉凡也有所感,疑惑轉頭看去。一個清麗的女子站在人群后面,挽著女伴的手有些緊張。
葉凡朝她笑了笑,便又是轉過了頭。
人群之中,有一聲細微的松了口氣的聲音響起。
隨后那女子望著葉凡的側臉便是輕輕的笑了,挽了挽女伴的碧藕說道。
“回吧,那胭脂還沒撿起來呢!”
這聲音帶著極致的解脫感,女伴似乎是沒有察覺到,滿是遺憾的說道。
“啊?就回去啊”
夢畢竟還是夢,沒有人會把它當真,小雪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
修真的世界永存萬年,自己的美貌不過五年。
用最美的容顏博君一笑便是足夠了,再多便是貪心了。
浮生有夢三千場,窮盡千里詩酒荒。
那個面容清麗的少女永遠記得自己幼年時看到的那個面容,也許自己平盡一生之后,也可以和子孫說起,那個故事。
少女走后,葉凡頓時有些心悶,疑惑的望向四周,最后也是沒有想明白。
人的一生,都是在失去與錯過中走完。
只是錯付一場而已,還好,她還年輕,他不知情。
離開長安有些日子后,使團走過了幾次郡縣道,又是進入了茫茫的群山之中。南方的群山不高,卻是連綿不絕不見歸途與前路。
由于這片群山,便是像華夏的秦嶺淮河一般分割出了南北氣候。山的那邊,土壤肥沃多雨。正是因為多雨的緣故,土質稀松的山體更加容易發生滑坡,因此群山大多數都不高。
這片北拒南晉的峽谷云群山便是唐國重要的守兵之地,為了穩固的占領這里。大唐動用了數之不盡的人力物力,將松軟的崖壁進行加固,擴寬。
一條官道便是出現在了世人的眼前,葉凡看著這條平整的大道,不禁感慨異常。
古人智慧與勞動力果真是震撼人心,誰能想到如今幽靜的山崖曾經是一片滑坡亂石,人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偏偏是完成了。
便是一批又一批悍不畏死的工匠與士兵日以繼夜不停的趕工,便是在這崖壁間流進了血和汗才得以鑄成這人工防線。
一旁的寧缺望著路邊的風景也是贊不絕口道。
“如此雄關,蓋需有一個猛將駐守,待到戰時便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猛將嗎?”
葉凡嘴角揚起,這猛將也許還得從自己的聽雨樓中挑選。
“當然是要大師兄異樣的絕世強者,強大到萬夫莫敵。”
寧缺自顧自的說著,完全沉浸在這雄關帶來的震撼之間。
出了那青峽之后,走了一段路之后,便是來到了清河郡。一到清河郡的陽關之后,葉凡便是激動了起來。
這陽城乃是清河郡的一座大城,大唐南方的高姓大閥便是聚集于此。而鐘姓便是這陽關第一大姓,重點是由于這清河郡門閥與世家的關系。
教育之分盛行,越是世家子弟,對于教育的重視以及官場的地位權勢便是越看重。正是因為重視教育,使得陽關文風盛行。
隨處便是先賢風采,或者是詩詞歌賦。
且陽關商業發達,商鋪眾多,游人不斷。更加重要的是,文人嗜河與湖如命,似乎沒有水的輕盈流動,這城便是毫無生命。
陽關大小湖泊一共一百三十二,被稱作百湖之城。最負盛名的瘦湖便是游舫與花船不斷,青樓依水而建。
而最吸引葉凡的便是這滿城的美食,由于常年游客不斷地緣故,這里有最地道的小吃與最美味的美食。
熏鴨,豆腐,即使是最平凡的小菜也能做出令人拍案叫絕的效果。
葉凡匆匆找好客棧便是將黑金馬車安置好,便是拉著桑桑和寧缺來到了一家酒樓上,葉凡以最快的速度叫了一個最貴的席面,幾乎是將最貴的菜都點了上來。
“蜜擁劍”,用糖漿、蜂蜜來腌制和保存螃蟹,清河郡人吃螃蟹則通常選一種看起來很小,但鉗卻很大的蟹,把螃蟹的鉗搗成漿糊,用蜜漬制成“蜜擁劍。”
來清河郡的人怎么不可能不點一道抱芋羹。
做法是先在鍋內燒水,投入小芋頭,等到水沸的時候,把青蛙扔進去,然后開大火蒸煮,蛙會慢慢撐開。有時候不用芋頭,用筍也可以,等熟了以后就可以享用了。
蕭家餛飩,漉去湯肥,可以瀹茗;庾家棕子,白瑩如玉;韓約能作櫻桃畢羅,其色不變,又能造冷胡突鲙、醴魚臆、連蒸詐草獐皮索餅。
數之不盡的美食亂了寧缺與桑桑的眼,雖然兩人已經不缺錢了但還是抱著不吃白不吃的心里猛地吃了一頓,葉凡吃的也開心。
正當三人對著一席酒菜大肆饕鬄之時,忽然聽到有小廝議論某些事情,言語之中偶然能聽到紅袖招的名號。
寧缺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是將掌柜喊來,極為闊綽的人了一錠銀子過去問道。
“發生了什么事?怎么聽到了紅袖招的名號?”
掌柜笑的合不攏嘴,便是將他知道的所有都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崔老太公他老人家過百歲大壽,皇帝陛下親自手寫了賀詞,派的那是禮部侍郎來送的禮。就是那鎮西將軍冼植朗也是趕忙去拜見了老太公,那紅袖招竟是拒絕了崔府的邀請。”
一番詳細的交談寧缺才明白事情的始末,原來是崔老太爺百歲壽辰,崔府想要紅袖招歌舞助興,想著那紅袖招是什么樣的歌舞,那是天子賞過都稱贊的歌舞。
崔府大概是極力想要促成紅袖招為崔老太公表演,然而不知為何紅袖招竟是拒絕了。寧缺深知清河郡崔氏代表著的分量,于是眉頭便是皺了起來。
若是別的小門小戶倒是還好,只是這崔氏偏偏是這清河郡諸姓之首。崔氏便是代表了清河郡的各大門閥,紅袖招勃了他們的面子便是不給清河郡諸姓的面子。
這事情實在是棘手,寧缺壓根就沒有想過紅袖招的過錯,只是想著怎么辦才好。這紅袖招也算是與自己一脈同源,小師叔的大姨子便是紅袖招的掌門人。
若是這一路自己不能護得紅袖招姐妹周全,還有何臉面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