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樹下,暫時重歸于好的眾人看著做好準備的寧缺和隆慶起身。君陌分別給了他們兩人一人一片青竹片。
若是撐不住就捏爆青竹片,不必勉強。
后山頂部有一片懸空伸出的崖壁,崖間云霧繚繞。巨石就立在那處伸出的崖上。巨石下方有左右兩條狹小的石徑,一左一右,直通巨石頂部。
誰第一個通過石徑,登上頂部,誰就獲得這次進入二層樓的機會。石徑看起來普普通通,卻可以引出人內心最害怕的事物,逼著你做出選擇,而同時內部確實充滿了浩然劍意。
事情不會有太多的懸念,葉凡知道這次,等待寧缺的還是迷霧里的場景。寧缺會一刀一刀的破開,就像當年他一次次揮刀。在將軍府,在河北道的逃荒路上,在岷山的老獵戶門前。
寧缺這樣一個連自己死活都不管的人,千萬不要指望他有什么信仰,也不要指望他會有什么心魔。寧缺真正的挑戰是上那塊巨石的十節臺階,臺階上充滿了浩然劍意。
葉凡不知道夫子是怎么想的,這樣的改動貌似不太公平,境界低的人要面臨浩然劍意和心魔的雙重壓力。一般情況下,奇跡是很難發生的,勝出的那個大概率會是那個境界高一截的人。
陳皮皮盯著遠處的那處崖畔,目不轉睛,仿佛視線要穿透云海,眼睛睜的大大的,像是一副直到看見寧缺贏了才肯罷休的樣子。
余簾笑著打趣陳皮皮,“皮皮,你看出什么沒有?寧缺贏了沒有。”
陳皮皮聽罷才揉了揉眼睛,愁眉苦臉的說道,“三師姐,你就別取笑我了。我倒是希望寧缺贏,那隆慶太不討喜了。”
七師姐木柚正好也在旁邊,順勢就捏了一把陳皮皮的胖臉。
“嘻嘻,不知道寧缺的臉有沒有皮皮你的這么好捏。”
陳皮皮更郁悶了,索性不去看那片云海之中的崖畔巨石。這時,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伸了過來,在木柚和余簾震驚的目光中捏了一下陳皮皮的臉。
“軟軟的。”
洛輕靈捏了捏陳皮皮的臉,一臉呆萌的說。
“你們看著我做什么?”洛輕靈又捏了陳皮皮的臉頰。
三人看向葉凡,發現葉凡此時正在和君陌在掰扯著什么,君陌竟然陷入了沉思。
“二師兄,雞兔幾何?”葉凡得意洋洋的聲音在君陌耳里聽著十分的刺耳,君陌本來想著再訓斥訓斥葉凡的。卻被葉凡七拐八拐的扯到了數科身上,又提出了雞兔同籠的問題,每次君陌幾乎是轉了一遍腦子就給出答案的時候,葉凡又提出一個更復雜的雞兔同籠問題。
另一邊的陳皮皮驚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驕傲的二師兄竟然在沉思而不再裝x。葉凡究竟干了什么,莫非再說七師姐的事情?
余簾也把目光看向了木柚,惹得木柚低下了頭。
余簾輕輕的問眼前一米六左右的瓷娃娃一般的洛輕靈,“葉凡是你主人?”
“嗯。”
“所以聽雨樓是葉凡的?”余簾總能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的關鍵。
“嗯。”
“聽雨樓是葉凡的?”陳皮皮嘴巴都快不夠用了,也就是說,平時給他送菜的人是聽雨樓的人?陳皮皮又想起了自己經常去葉凡那里蹭吃蹭喝,想到殺手剛殺完人,洗洗手就給自己送來了飯菜,心里不由的發憷。
知命怎么了?知命就不會死嗎?下個毒照樣死,就是死的更慢一點而已。用天地元氣逼出一身毒素什么的簡直是做夢,血和毒素一起排出,只會惹得閻王發笑。
“不知道,什么送菜?”洛輕靈一臉疑惑的看著陳皮皮的胖臉,目光卻聚焦在陳皮皮的臉頰上,看樣子還想再捏一把。
陳皮皮悄無聲息的后退了一步,“沒什么。”陳皮皮覺得這少腦回路有些長,看起來呆呆的。余簾卻是很有興趣的樣子,“五年前的事情是不是你們做的?”
“五年前什么事情?”陳皮皮有些摸不著頭腦。
“嗯。”
少女的回答永遠那么簡短有力,沒有多余的話。
“所以,你家主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主人是個好人。”
對話難得的尷尬了一秒,余簾準備好的問題都被打亂了。
洛輕靈竟然接著開口說道,“沒有主人的話,我還是那個在雨中的瘋瘋癲癲的瘋婆子。”
“如果不是主人把我從那片世界拉回來,我就消失了。”
“五年前,主人是只能仰望的存在。做了很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是了不起的人。”
洛輕靈的身影冷冷的,說起葉凡時卻明顯帶了些許溫度。余簾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陳皮皮則是一臉的疑惑,悄悄的問余簾洛輕靈的氣息怎么感覺怪怪的。
余簾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那丫頭是怨厄體質,化魔了,別刺激她,在她面前千萬別說葉凡壞話,不然只有二師兄能保住你。”
“怨厄體質?”陳皮皮喃喃道,好像在哪里聽過,很熟悉的樣子。一時之間,陳皮皮也想不起來,索性不想了。
怨厄體質也稱魔體,抹去一切自身意識入魔,十分恐怖,號稱敵我不分的殺人機器。一尊完全入魔的怨厄體質堪稱十個知命,洛輕靈就是在姐姐慘死的刺激下激發了部分怨厄體質,在旁人看來就是一個傷人的瘋婆子。意識在混沌中拉扯,直到完全入魔。
星空單調的亮著,一眨一眨的在天上放著光亮,星光卻穿不透那片云海。
“出來了!”陳皮皮盯著那處最高處,驚喜的喊道,“寧缺,是寧缺。”
二師兄已經先行一步兩兩人帶了下來,寧缺已經昏迷了。隆慶披頭散發,嘴唇發白,臉上盡是迷茫之色。
“我不甘心。”隆慶低聲喃喃道,不敢相信自己輸給了一個泥腿子,像寧缺這樣身份低賤,只會耍小手段的人。
隆慶輸的很不甘心,他開始懷疑自己在石徑的迷霧中做的選擇。面對自己愛的人,和噩夢般的一襲紅衣,和她身后那個拿著木劍的男人,隆慶深深的恐懼著。下意識的做出了選擇,隆慶把劍刺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的胸口,卻不敢劍指著那個女人,那個一直壓自己一頭的女人。
君陌也覺得可惜,“如果是我,我也會不甘心。”
“但是事實是這樣,你只能接受。”
君陌不是個認死理的人,結果出來了,是寧缺。他自然會尊重這個結果,但是同時也會隆慶惋惜。
葉凡靜靜的看著身邊招呼陳皮皮拿水拿毛巾的二層樓的師兄弟,大青樹下昏迷著的寧缺早已不省人事,并沒有堅持到看到后山師兄弟獨特的歡迎儀式,自然也是取消了。
不遠處,君陌和隆慶正在交談,驕傲的人自然會為驕傲的人惋惜。這一次比試,無論是昏迷了的寧缺還是狼狽到失了風度的隆慶都沒有捏爆竹片。
但是葉凡聽到了,隆慶的道心并不像他手里那片完好無損的竹片。道心像一片葉子,在輸掉的那一刻,轟然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