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武后興風作浪,婉兒的祖父又如何會死,她也根本不會被打入掖庭宮。
可以說,武后是她成長過程中,所有不幸的始作俑者,真正的根源所在。
只有鏟除了她,才能讓婉兒心情舒暢。
當然,現在的情勢對于她的計劃來說,也還是不利的。她想要達到的目標是讓她的心上人李顯上位,可即便現在武后歸還朝政,理所當然的皇帝也是現在就在這個位置上的李旦。
只要武后放權,李旦就可以理所當然的執掌朝政,完全沒有任何問題,而她的所有期望就都將落空。
在這一點上,她和滿朝文武可以說是有極大的分歧。
對于每日上朝的大臣們說,這皇位不論是落在李顯的身上,還是落在李旦的身上,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只要這皇位還是李家的就可以了,他們就可以繼續自己的事業,十分勤勉。
唯是在所謂擁立事件中,參雜了個人情感的上官婉兒,對究竟誰能接班,十分憂心。
所以,從目前的態勢來看,她并不希望武后現在就放權歸政,最好,她能再堅持一段時間,等到局勢有所改變的時候。
而推動局勢改變,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自她入宮以來,她就一直陪伴在武后的身邊,從她還是皇后的時代開始,她是她奪權路上活生生的見證者。
一路走來,可謂是跨過了無數的艱難險阻,沒有一等一的決心、意志力,強悍的手腕,是絕對不能達到這樣的高度的。
至少,以上官個人的能力來說,她認為,現在的她都達不到那樣的境界。
武后奪權,自然也是權力的更迭,這是一種改變,是一種相當巨大的改變,可以看出,想要促成這種程度的改變,絕對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且,沒有天時助力,也是無法成功的。
以這樣的眼光去審視他們今天所從事的事業,得出的結論也是一樣的,想要將李顯擁立上位,非得各方面的條件都相當完善才有可能。
上官可以努力的方向,只在于條件的進一步完善之上。而任何改變的發生都需要一個觸發,這很有可能就是個意外事件,在武后的漫長奪權之路上,意外就是李治人到中年就重病纏身。
相比四十歲還能產子,身強體健的武后來說,她的丈夫皇帝李治,那身子骨就要孱弱的多了。
木不能視物,風眩始終困擾著他,不得已,他才把朝政逐漸的移交給皇后武氏。
正是有李治的默許,武后才能把權力漸漸的抓在自己的手中,對于武后來講,這絕對屬于意外事件,沒有人能夠提前預知李治中年時的身體狀況是什么樣的。
畢竟,同樣患有風眩的他親爹李世民,在中年的時候,身體還是很強健的。
上官實在是太熟悉內宮的事務了,應酬接對都不會出錯,然而,針對將來的大事,她這份熟悉反而是阻礙。
她無法做出一些超出常理,超出想象的事情,然而,就在她彷徨無助的時候,假道士張玄一出現了。
這個看起來從來也不知道常理為何物的男子,成為了事件最大的變數,婉兒不自覺就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上官把金吾衛的旗官叫到跟前,把證據展示給他看,這是所謂搜查工作必須的程序。
一定要證明,所有的證據都是在武府找到的,他們絕對沒有動手腳。
對于今天的案子,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若是在其他大官的宅院,其實并不需要這樣復雜,搜到了證據,就可以交給武后,對于這些人,武后從來也不會手軟,也不會質疑證據的真偽。
反正他們和自己又沒有親戚關系,是死是活根本無法觸動她的神經。
可是今天他們搜查的是武承嗣的府上,這人可是武后相當關心的,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想要把他拉下馬,沒有確切的證據,武后絕對不會認賬。所以,上官必須傾盡全力將能夠想到的事情都想的周全了。
比如取證環節,不需要玄一提醒,她就知道從武府搜到的證據一定要在除去她和緝妖司三人以外的人見證才能作數。
旗官見到這臟兮兮的布片,并沒有什么表情變化,只是輕輕頷首,示意了解。婉兒將碎布放到了袖袋里,仔細的收藏好。
接下來,他們要向后宅進軍。在那里,還有許多證據正在等著他們讓它們重見天日。
紫宸殿上的對峙,不論是展示書證,還是分析武承嗣言語之中的漏洞,指出前后矛盾之處,這些都是欲蓋彌彰,他們真實的目的就是把武承嗣忽悠進宮,再把他留在宮中,不能出來。
若是趕在他還在府里的時候去搜查,情況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順,至少,就算是有武后的旨意,他也一定會跳出來攪局。
到時候,搜查工作的進展一定會相當緩慢,說不定還會停滯,畢竟就算是金吾衛也惹不起他。
人人都知道,他是武后面前的頭號大紅人,親親的侄兒,護著還來不及,哪里敢欺負他。
而現在,武承嗣留在皇城里出不來,金吾衛們的膽量也大了,敢于放手讓緝妖司的人去搜查,還可以相互打配合。
畢竟,金吾衛雖然負責內廷守衛工作,可也是有立場的,他們也同樣希望這個羽翼尚未豐滿的爪牙可以早一點被鏟除。
進入后宅范圍,張玄一就興奮的走路都一顛一顛的,輕快無比。還是在平地上走路舒坦啊!
想起昨夜在屋檐上戰戰兢兢的丑態,他就更加感到現在這一刻能在平地上行走的寶貴。
現在進入后宅范圍,沖在最前面的四個人,全是一伙的,他們也全都知道將要搜尋的證據究竟在哪里。
如何把它們堂堂正正,十分自然的搜查出來,也是一個需要動腦筋的事情。
主要是,今天一起跟過來的還有眾多的金吾衛,他們可不知道他們幾人的關系,只當他們是不算熟悉的陌生人。
若是表現的過于熱絡,說不定就會露出馬腳,引起金吾衛們的懷疑。
幾人站在后宅和前院連接的照壁附近,相互對了個眼神,最后,各種眼神都集中到了張玄一這里。
看來,最后拿主意的還得是他,他輕咳幾聲,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
“我看,我們還是分頭尋找線索更好,這樣也更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