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隊伍排到了張玄一這里,那負責看門收費的獨眼老漢,伸手一攔,就把徐文伽給擋在了后面。
“老伯,你別攔她啊,我們要一起進去。”
“不行,每次只能進去三個人,等你們出來,她才能進去。”
那老漢用一只眼狠狠的瞪著玄一,意志堅定,堅決不退縮。
“你這人怎的如此固執,迷樓這么大,多一個人又如何?”他爭辯道,抬頭去看徐文伽,某人倒是無所謂的樣子,抱臂看著他,仿佛事不關己。
“這里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當然是我說了算,顧客至上!”玄一口不擇言,圍觀百姓們異樣的眼神,瞬時就匯聚到他這里。
獨眼老漢好像是聽不懂這句話,毫無反應,玄一忙改口道:“我是說,你們建這個樓,就是為了賺錢的,何必這么死心眼。”
“我愿意出雙倍的價錢,讓她跟我一起進去。”
那獨眼老漢抬頭看看張玄一,又看看徐文伽,心道:一個邋里邋遢,一個細皮嫩肉,這是什么意思,龍陽之好嗎?
“好吧。”面對遞到眼前的二十文錢,老漢動搖了。
“請吧。”
徐文伽坦蕩的跟在他的身后,絲毫沒有感激的意思,玄一回頭一看,排在他前面的那兩個人,早就已經走遠了,連人影都看不到了。
他和徐文伽,一前一后的進入迷樓,天還大亮著,這樓里的光線也充足。
迷樓的構造和大慈恩寺的佛塔差不多,大體在唐朝這個時代,要想建造高層建筑,樓梯都要開在偏側。
一樓似乎并沒有什么機關,主打的景致是各種奇巧的雕鑿。有富麗飄逸的飛仙,有黃菊、臘梅、素蘭、牡丹四色花朵,還有摩羯、天蝎等等星象雕鑿…
樹木花草、人物山水都是采用窗格鏤空展示,美輪美奐,精美至極。
“這二十文沒白花啊!”
玄一站在窗格之前,連連贊嘆。
今人若是看到古人的技藝竟精巧到如此地步,恐怕也會驚嘆不已吧。
“你真的能預言命案?”
徐文伽的話從身后悠悠飄過來,玄一腳步沒停,笑道:“這還有假?”
“我從來也不相信什么未卜先知。”
徐文伽表現的十分冷靜,她這句話倒是讓玄一意想不到。
“文伽兄也是道士,難道就不相信自己的修為?”
“天人合一,這可是道家追求的至高境界。”
他走向徐文伽,滿面笑容,文伽戲謔道:“張玄一,這里也沒有別人,你又何必故弄玄虛。”
他略顯吃驚,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直呼其名。
兩人邊走邊聊,玄一腳下一低,只覺鋪的十分平整的木板,有一塊竟然沉了下去。
“快看!”文伽驚奇道。
只見,原本繪著云海仙山的窗格竟然閃到了一邊,一副新的窗格又展現在看客面前。
龍女垂淚,書生揮袖,兩人在門前依依惜別,這故事玄一知道。
“柳毅傳。”
“雕刻的真是惟妙惟肖啊!”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玄一才弄明白這迷樓的構造。
每一層樓都有多個岔路口,可以讓游客自行選擇,進入不同的岔口,看到的景致自然也不同。
由于樓梯是螺旋上升,沒有退路,再想返回去看另一處的風景是絕對不成的。
迷樓的奇巧之處還不止于此,在這座建筑中,還有許許多多的藏在各地的機關。
一旦被人觸動,就會變換觀賞者眼前的景致。游客發現了這種變化,大體會在樓中更加專注的尋找機關的所在地。
為他們的游覽更增添了一層樂趣。
“你不要轉移話題,你居然在杜季威沒有犯案之前就預知了命案,若說這其中沒有內幕,我絕不相信。”
“首先聲明一點,我相信,人不是你殺的。”
兩人繼續向前,眼前出現一條岔路口,他們心照不宣,選了同一條路。
“文伽兄,這是天機,不可泄露。我確實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信不信都由你。”玄一坦然道。
“就比如,再過三日,青州方向就會發大水,房倒屋塌,上萬百姓流離失所,不信,你可以等等看。”
玄一登上了三樓的平臺,在這里,他憑窗遠望,視野突然變得很開闊,長安城的美景盡在眼底。
從祥云紋的鏤空里,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龍首原,水波蕩漾,映著星星點點的白光。
“真是美不勝收。”
看到如此美景,就連冷漠的徐文伽也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神色,玄一看到窗下有一個手捧銀盤的仙女扳手,他立刻了然。
伸手一壓,眼前的祥云鏤空就立刻后退,變成了水波紋的鏤空,與此同時,眼前的景象也大變,回到了西市里。
一個戲班正在十字大街上表演,吞火球,上刀山,看家的本事都使出來了。
“太奇妙了。”
徐文伽回轉過頭,正撞上玄一玩味的眼神,頓時心下緊張。
她清咳幾聲,直視玄一的打量。
玄一訕訕,不再看她。
兩人繼續往前走,眼前出現一片開闊地,似乎沒有什么可以觀看的景致。
徐文伽在空地上老實站著,她向上看去,樓梯驟然收束,變得十分狹窄,想必上面不會有太多的風景了。
玄一看到空地兩側有許多暗格,他猜想,這些暗格之中一定藏了許多秘密。
按照迷樓建造者的初衷,這些東西,肯定是需要機關才能打開的。
他在這片區域仔細搜尋,徐文伽不愿參與,追隨著玄一的身影。
真是個怪人。
那日東市遇襲,他手臂上的傷,她看的真真的,有理由相信,此人在短短幾日之中,就遭遇了兩次襲擊。
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怎么會如此遭人恨?
文伽猜測不出,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日東市的歹人,并不是出自緝妖司。
緝妖司那些人的手段,她再熟悉不過,根本不會使用那種直來直去,剛猛的打法。
回想那日張玄一屁滾尿流的樣子,恐怕也不知道這是哪里來的仇家。
“你早就看出我是女的,為什么不挑明?”
“你不想挑明,我又何必說出來。”玄一理所當然。
翻騰了半天,終于找到了機關的把手,他接著說道:“況且,那日在緝妖司,我們初見面的時候,明郎中說了,你是他的師弟,我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卒,能死里逃生已經是不易,哪里還會在意你究竟是男是女。”
原來師兄說她是男的,她就認為她是男的,根本不管事實真相!
文伽氣結,正欲上前理論,忽而發現,兩排赤金方框從身側襲來,正把她圍繞在正當中。
定睛一看,那些赤金方框,竟然都是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