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補充團全團大會上拍攝的兩位記者來自大公報,是龍先生那邊安排過來的,而這次給徐光輝做專訪的兩名記者則來自官方的媒體:中央通訊社和中央廣播電臺,完全是為了政治宣傳的需要而來的。
所以正在駐地監督官兵訓練的徐光輝沒過多久就被喊來了團部,齊恒擔心徐光輝這家伙太過放松,在這種重要場合掉鏈子,還專門派了自己的勤務兵白老四去傳話,讓徐光輝把自己收拾利落了再來。
事實證明,徐光輝在辦正事的時候還是比較靠譜的,光他在團部接待室門口喊的那聲中氣十足,聲音堪比洪亮的報告就讓齊恒的心放下了大半,而當徐光輝得到允許走進接待室,看清他這次打扮的時候,齊恒就徹底的松了那口氣。
一改往日的邋遢模樣,徐光輝這次穿著一身略舊的棉布軍官常服,頭戴德式鋼盔,腰間扎著武裝帶,斜跨一只裝有駁殼槍的木質槍盒,軍服的兩只袖子挽到了肘間,露出的小臂并不像他收攏在腰帶后的肚皮那樣顯肥,而是更為健壯,皮膚上還能看到幾處已經愈合的深色傷痕。
雖然挽著袖子,額頭上還有明顯的汗水痕跡,但徐光輝領口的風紀扣卻扣的十分整齊,金屬的紅底少校領章略微有些褪色,但擦的很干凈,頭頂的鋼盔明顯使用了很久,上面有不少顯眼的磕痕,不過側面的青天白日徽記卻和領章一樣沒有絲毫的污損。
因為是從訓練場被喊過來的,所以徐光輝小腿上還和普通士兵一樣打著綁腿,腳上也沒有穿他那雙快要張嘴的日軍牛皮軍靴,而是穿著一雙不算新但明顯認真擦過的黑色皮鞋。
比起刻意換上一身嶄新的呢子軍服,梳洗的白白凈凈,徐光輝這樣的打扮更加日常,也更符合兩位幾乎從未來過前線的中央記者心中所想的前線軍人的形象。他們來并不想采訪到一位穿著昂貴呢子軍服的,看起來經常出入舞會而非戰場的軍官,而是更愿意采訪到徐光輝這樣“直爽,不拘小節但恪守軍人本分”的“真實”的英雄。
所以不僅兩名記者十分滿意,就連張慕槎將軍看到徐光輝的樣子,也微微點了點頭,只有深知徐光輝底細的齊恒表面上維持著贊許的微笑,心里不停的思索這家伙到底是從哪學來的打扮,搞得齊恒都有些不習慣了。
趁著早晨還有時間,兩位記者就在接待室里對徐光輝進行了采訪,面對記者的提問,徐光輝對答如流,之后講述戰斗經過的時候更是口才極佳,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悲切沉重,偶爾還引經據典,一點也沒對不起他的高中文憑。一番采訪下來,聽得兩位記者連連點頭,手底下刷刷的記錄,旁聽的張慕槎將軍和齊恒也十分滿意。
采訪完徐光輝,兩位記者又和齊恒以及當初俘獲日軍軍官的幾個戰士分別聊了幾句,齊恒對這種事情熟門熟路,當然應付自如,不過那幾位被從訓練場上喊過來的戰士就有些緊張了,他們都是莊稼人出身,沒什么文化,剛看見張慕槎將軍領口的金星和紅標的領章就犯了怵,并且團長齊恒和營長徐光輝都站在一邊,還要回答兩個叫“記者”的文化人或者是大官的提問,支支吾吾不知說什么好,回答問題也有些結巴。
好在兩名記者十分善解人意,并沒有因為幾個戰士的緊張而表現出什么不滿,而是先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等戰士們不那么緊張了,才耐心的完成自己的采訪。
等兩位記者完成他們的工作,正好也到了午飯時間,齊恒提前就安排炊事班用繳獲的日本軍糧,罐頭和本地買來的新鮮蔬菜為幾位客人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當然這種豐盛只是針對前線的部隊而言的,比起后方的大飯店之類還是差距不小。張慕槎將軍倒是沒什么急事,欣然接受了齊恒的邀請,兩位記者有些想早一些回去提交采訪稿,但當他們聽說午餐是用繳獲來的日本軍糧做的,也決定留了下來,畢竟這種特別的體驗在后方可是有錢也難買到的。
一頓飯賓主盡歡,茶足飯飽之后,張慕槎將軍一行還要去駐扎在上高一帶的74軍采訪。正好,補充團里的幾個負傷軍官在野戰醫院養傷也養了大半個月,除了祝古盛傷勢太重還需要靜養,新任二營副王振杰和機槍二連連長葉成明都已經能下地走路了,新任三營副張志鵬更是每天閑的亂轉,齊恒本這兩天就打算派人把他們接回來在團里養著,借著送張慕槎將軍的機會,齊恒決定自己去一趟醫院,接他們幾人回來的同時再見見自己的未婚妻。
張慕槎將軍他們是坐一輛小汽車來的,護送的隊伍則是一個排的騎兵,齊恒考慮到那幾個傷號可能不便騎馬,于是奢侈的從汽車連調了一輛卡車出來,只帶了四個衛士和勤務兵白老四,跟在張慕槎將軍的小汽車后面開了一段距離,之后便分道揚鑣,張慕槎將軍和記者去了上高,齊恒則一路開向了高安。
因為剛剛結束大戰,各部的傷員很多,除了少數傷員能夠接受本部隊衛生隊醫治外,各部隊的大部分傷員,尤其是軍官和重傷員都被轉送到了長官部直屬的野戰醫院里進行救治,補充團的那幾位軍官也不例外。而為了防止日軍轟炸,高安野戰醫院的新地址并不在高安城中,而是挪到了縣城幾里外的一個山溝里,這個山溝兩邊的小丘上長著不少樹木,更加便于隱藏。
為了給野戰醫院運送傷員和物資,工兵們還專門開辟了一條小路,雖然有些簡陋,但卡車還是可以通行的,所以齊恒的卡車一路顛簸著開到了山口,讓衛兵檢查過證件后,直接開進了山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