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清晨,高教班第六期學員在宿舍前集合完畢,排好隊列準備去教室進行今天早上的政治課學習。lehukids隊伍在組長的帶領下,往教室的方向齊步行走,但還沒走出多遠,一個負責高教班日常生活的教員就匆匆趕來,和擔任組長的那位中將低聲說了些什么。
“全體都有,后隊改前隊,回宿舍換裝!尉官穿常服,長筒皮鞋,帶短劍,戴手套,少校以上軍官要求穿全套常禮服,佩戴禮帶,戴手套,也帶短劍,不用帶禮刀,換裝完畢后列隊去中正堂門口集合。”教員和組長說了沒幾句,組長就大手一揮,直接把隊伍帶回了宿舍。
“這是怎么回事?”
班上不少人心里都在滴咕,尤其是前線下來的學員,他們之中的很多人自打戰事開啟就沒怎么穿過禮服。根據條例,只有諸如國慶,元旦日參加閱兵,國家舉行大典,會禮或重要人物的祭禮,要不就是收授勛章一類的重要場合,軍官才需要著禮服。
但前線的軍官們哪有機會參加這種活動,禮服有是有,可誰會把這玩意穿出來呢,都是拿來壓箱底的,打仗的時候一件常服都能穿一個月,硝煙血漬湖滿全身連胸章都看不清楚,禮服完全就是個累贅。要不是來上學前,學校明確要求校官必須帶上自己的全套禮服,可能像齊恒這樣的壓根就沒想著把禮服往行李里塞。
疑惑歸疑惑,在組長的指揮下,隊伍還是迅速返回了宿舍,齊恒也從皮箱里扒拉出了自己剛剛晉升上校團長時,龍先生介紹裁縫定做的那套校官常禮服。
這套草黃色的常禮服除了剛做出來試穿過一次,拍了幾張照片之外,從來沒有上過齊恒的身,齊恒拉拉扯扯套到身上,站在鏡子前一看,不管是黃色絲線繡成的梅花帽飾,還是領口袖口同樣金光燦燦的復雜裝飾,都讓齊恒頗有些不習慣。
“這也太花哨了。”齊恒一邊想,一邊裝好帶線穗的肩章,扎起掛有短劍的腰帶,戴好手套后開門走出自己的宿舍。
“老齊,你這一身,挺精神啊。”齊恒的宿舍和老趙是對門,老趙已經穿好了自己的衣服,站在門口給齊恒打了個招呼。
老趙體型較胖,他的禮服應該是剛晉升少將的時候做的,現在穿稍稍有些顯小,被撐的緊繃繃的,而齊恒身材勻稱,又是新衣服,修身型的禮服穿在身上英姿勃勃,老趙都不禁有些羨慕。
“趙長官才是英武非凡,”齊恒笑著拍了個有些違心的馬屁。
“我這啥樣子我自己還不清楚,”老趙笑道:“要不是我閨女才六歲,介紹給你當媳婦都可以。”
“趙長官瞧你這話說的,我可是已經有中意的人了。”齊恒搖搖頭,和老趙并排邊聊邊往外走。
“咋,覺得以后喊我岳父,被占便宜了?”老趙開著玩笑。
齊恒朝這位和朋友開起玩笑絲毫沒有長官架子的少將軍官苦笑一下,搖頭說道:“那是我占了趙長官便宜,我還怕趙長官回頭覺得太虧了,把我掛你家門口的樹上示眾呢。”
禮服的穿著略顯繁瑣,所以等高教班的校官學員都穿好禮服,排好隊抵達集合地點中正堂門口時,校內學生總隊的學員已經先行一步集合完畢,不過給高教班留出了左前方的位置,高教班旁邊,是同樣肅立的學校教員隊伍。
中正堂沒有開門,禮堂大門頂端掛了兩道長長的黑色紗布,分別從兩側垂下,看起來十分莊嚴肅穆。黃埔軍校教育長陳繼承,政治部主任鄧文儀,高教班班主任劉仲荻等一眾軍校高層全都站在禮堂門口的臺階上,同樣身穿全套禮服,不茍言笑,似乎有什么大事發生。“全體都有,立正!”
等高教班進入隊列,站在臺階上的教育長陳繼承將軍向前一步,大聲命令道。
上千人的學員立刻聽令立正,在整齊劃一的鞋跟相碰聲后,臺下黑壓壓一片學員再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敬禮!”
“刷”的一聲,所有的學員都整齊劃一的抬手敬禮,臺上的高級軍官們掃視了一圈,舉手還禮。
陳繼承將軍站在最前面,他默默注視著臺下的學員,后方的學生總隊都穿著統一的黃綠色夏常服,十多歲的年輕人精神抖擻,一看就是未來的國家棟梁。
在學生總隊前方,高教班的學員們穿著涇渭分明,后面幾排的尉官學員和學生總隊一樣,穿著黃綠色的常服,而最前面三排將校學員則和臺上的高級軍官們相同,身穿顏色稍暗的全套草黃色軍禮服,軍帽上,領口,袖口和肩章的金色裝飾富有質感,彰顯著其主人身份的尊貴。
“諸位一定很疑惑今天為什么要突然集合全校的學員吧,”
陳繼承將軍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
“在說明情況之前,我想先給大家念一封信。”
“國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為其死,毫無其他辦法。要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決心,我們國家及五千年歷史之民族,決不致亡于區區三島倭奴之手。為國家民族死之決心,海不清,石不爛,絕不半點改變,愿與諸弟共勉之。”
陳繼承將軍用莊重肅穆的語調,緩緩的念道,臺下的學員都在靜靜傾聽,而臺上的軍官和教員已經有人紅了眼眶,這封短信應該是某位前線將領的肺腑之言,聽起來十分沉重,感人。
不止是齊恒,臺下的很多學員已經猜測到了今天集合的原因,一定是又有一位高級將領在抗日前線以身殉國了。
“這封信,是5月1日,第五戰區右翼兵團總司令,陸軍第33集團軍總司令,張自忠將軍親筆寫給各將領,各部隊的絕命信。”
“就在幾天前,張自忠將軍在湖北襄陽南瓜店率部東渡襄河,與數倍于己的日軍血戰數日,最終力戰不支,所部于16日下午全軍覆沒,張自忠將軍亦殉國于南瓜店十里長山。”
陳繼承將軍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他的聲音卻越來越哽咽,聽陳繼承將軍講完最后一句,臺下紀律嚴明的官兵們都忍不住傳來了低低的驚呼。
站在第二排的齊恒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聽到殉國將領的名字時,也難以抑制內心的震動,腦中轟的一下,頓時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