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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夜襲

  4月25日午夜,高安城外。

  天空一輪彎月投撒著茭白的月光,但微光照亮之處卻是滿目瘡痍。

  中日兩軍持續數天的激烈戰斗已經將高安外圍化成了一片焦土:野地的花草,田野里的莊稼,路邊的樹木…一切戰前的美好全部被一頭名叫戰爭的野獸撕成了碎片,囫圇的吞進了肚子里。

  在城外最高的山丘下面,幾棵僥幸沒有被炮彈掀翻的大樹靜靜站立在遍地的彈坑之間,雖然沒有了曾經蔥翠的樹葉和大傘一樣分散而出的樹枝,只剩下光禿禿的黑色的樹干,但還是帶著滿身的彈片子彈堅強的挺立在那里,宣告著大自然的不屈。

  或許在昨天下午那場小雨的滋潤下,這幾棵大樹還有機會重新煥發生機吧。

  槍炮聲在太陽完全消失的時候就停歇了,山上疲憊的日軍士兵橫七豎八的癱倒在戰壕和工事之中,在睡夢里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寧靜。

  雖然制高點的日軍指揮官非常清楚,像今天這樣持續幾個小時的寂靜十分反常,但他們實在不愿打斷那些已經緊繃了幾天神經的部下震天的呼嚕聲。

  比起能夠輪流休息的中國官兵,103聯隊的士兵們實在太需要睡眠了。

  大約十一點左右,兩個日軍士兵像幽靈一樣悄聲無息的從高安城城墻的破口處鉆了出來,借著月光小心翼翼的躲藏進了城外的壕溝里。

  幾分鐘后,一道手電光從壕溝中射向了城墻的破口,光線快速的閃動了兩下,又重新歸于黑暗。

  很快,一個又一個日本兵從破口處悄悄的鉆了出來,像老鼠一樣溜進了之前戰友躲藏的戰壕中。

  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

  當第三十個日本兵鉆進壕溝,一個斜挎著軍刀的日軍軍官也彎著腰摸出了城墻,不過他并沒有鉆進溝里,而是蹲在溝邊,借著幾個沙袋的掩護向城墻上晃了晃手里的手電。

  “呼”

  日軍軍官深吸一口氣,向自己的部下晃了晃手臂。

  一群人悄悄摸向了不遠處的山丘。

  幾乎同時,制高點山腳下,一隊中國士兵剛剛越過了日軍設置的的鐵絲網。

  幾天以來,中國軍隊組織過不下十次針對城外制高點的進攻,雖然沒有成功占領制高點,但日軍在山腳下用木樁和鐵絲網構筑的攔阻線也被炸的七零八落,早就失去了阻攔的作用。

  只不過,這一次中國官兵選擇的上山地點是靠近高安城的那一側,除了幾發打偏的迫擊炮彈,之前的進攻一直沒有光顧過這里的攔阻線,所以這片鐵絲網幾乎沒有什么損傷。

  但得益于之前“打偏”的迫擊炮彈,中國官兵們很快就在鐵絲網中間找到了幾個缺口,悄悄的鉆了進去。

  很快,中國官兵就悄無聲息的接近了靠近山頂的日軍陣地。

  雖然軍官沒有發布命令,但走在前邊的中國士兵都十分默契的摸出了腰間的手榴彈。

  “咯啦。”

  突然,不知是誰踩到了一只丟在陣地前方的空罐頭盒,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夜里卻顯得尤為突兀。

  兩個日軍哨兵正瞪著布滿血絲的小眼睛掃視著陣地前方的黑暗,突然傳來的金屬碰撞聲像尖刺一樣狠狠扎進了他們的神經。

  “敵襲!”

  兩個哨兵心中一緊,一個手指迅速扣上了扳機,另一個揪起了掛在脖子上的金屬哨子。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黑暗中突然傳出了人的聲音:

  “口令?”

  聲音不大,但那口純正的日語還是讓兩個哨兵遲疑了片刻。

  “櫻花!回令?”

  摸槍的哨兵忍住了開槍的欲望,探出半個身體試探性的回答。

  因為前天夜里從城里來了一個小隊的增援,雖然援軍在出發之前通過電臺匯報過自己的行動,但當時值守的哨兵有些過于緊張,剛聽到有動靜,沒問口令就直接開了槍,導致山上的守軍和援兵發生了小規模的交火。那次誤擊使得八名日軍士兵倒在了自己人的槍下,那個罪魁禍首也被子彈打中了肺葉,掙扎了半個小時才痛苦咽氣。

  而今天下午,制高點的電臺再次接到了來自高安城的消息,又有一部分援軍會在午夜抵達,所以今天值夜的哨兵上崗之前都被長官特意叮囑過,千萬不要再誤傷了援軍。

  有了前車之鑒,兩個哨兵實在是不敢貿然開火了,但含在嘴里的哨子和按在扳機上的手指可一點都沒有放松。

  “砰!”

  一聲槍響。

  上官有浩哪知道日軍今晚的口令是什么玩意,但他剛剛那句口令的確是唬住了鬼子的哨兵,既然搶到了先手,那就不必客氣了,他抬手一槍就撂倒了那個露出了半個身體的日軍哨兵。

  槍聲就是命令,下一刻,凄厲的哨聲中,十多枚手榴彈打著旋飛進了日軍的陣地里。

  “嘟!嘟!”

  “敵襲!敵襲!”

  “轟轟轟!”

  哨聲,喊叫聲,手榴彈的爆炸聲為陣地上沉睡的日軍士兵奏響了起床號,迷迷糊糊的鬼子兵們瞬間睜開了眼睛,抓起一直抱在懷里的步槍,尋找著敵人的位置。

  不過大部分人心里還是有些懷疑,是不是又有哪個愚蠢的哨兵開槍揍了趁天黑摸上來的援兵。

  但當一枚枚冒著青煙的木柄手榴彈轟然炸響,在日軍陣地上爆出一團又一團耀眼的火光的時候,日軍士兵們不再疑惑是不是又誤擊了摸上來的援軍,開始借著火光向前方可疑的目標拼命射擊。

  陣地上栓動步槍的刺耳槍聲來得快去得也快,幾乎只打了兩輪對射,中國官兵的七九步槍和日軍士兵的三八大蓋就不約而同的停止了射擊,只剩下一些中國士兵手中駁殼槍的清脆槍響還在為偶然響起的手榴彈爆炸聲做著點綴。

  槍聲的稀落代表著白刃戰的開始,之前被槍聲蓋住的慘叫和怒罵聲也重新占據了這片不大的陣地。

  雙方士兵狠狠的碰撞在一起,槍托掄向腦袋,刺刀扎進胸腔,在有些黯淡的月光下,混戰在一起中國官兵和日軍士兵只能通過頭盔的有無來判斷敵我。

  有頭盔的是日本人,沒頭盔的是中國人。

  所以誤傷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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