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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初識

  “怎么回事?”齊恒疑惑地問道。

  女學生搖了搖頭:“也是前線送下來的一個傷兵,傷倒是不重,但是好像傷到了腦袋,變得瘋瘋癲癲的,有時候會突然大喊大叫,誰都不讓碰。”

  旁邊床位上一個只有一只手的士兵開了口:“我聽說他們連開戰前就被鬼子飛機炸了個稀巴爛,剩下不到一半人,最后還是被派上去了。后面打了不到半個小時他們連陣地上就剩下那一個嚇瘋了的傷兵。增援部隊想著給他們連留個種子,結果鬧得不行,三個人才把他架回來。”

  女學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心里感覺酸酸澀澀的。

  “當上一秒還在和自己談笑風生侃天侃地的戰友,突然就以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模樣喪生時,那種強烈的沖擊,足以成為壓垮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齊恒同樣沉默了一會,像念詩一樣吐出了這么一句。

  “你們…”女學生有些遲疑的問道:“大哥,你們在前邊都是這樣的嗎?”

  “差不多吧。”齊恒有些含糊的回答道。

  見齊恒并不怎么想開口,旁邊床位的傷兵有些好奇的問道:“兄弟,聽護士的口氣,你是軍官?”

  齊恒偏頭看了看旁邊床鋪的傷兵:“嗯,少校營長。”

  “長官好!”傷兵支起身子,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敬了個禮,只不過伸向頭邊的右手只有被紗布緊緊裹著的手腕。

  齊恒想回禮,只是身體使不上力氣,還是女學生扶著他才勉強坐起來的。

  “謝謝你啊。”齊恒先向女學生道了謝,然后鄭重的向傷兵回了禮。

  “那個,長官,前邊真的都是這個樣子的嗎?”女學生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我有好多男同學都去參軍了,也有女同學去了前線救護隊,我膽子小,不敢去前線,就在這里幫忙了,這段時間每天都看到好多傷員送下來,我很擔心他們…”

  “應該沒關系的,如果是學生的話不會太接近前線,別太擔心了。”齊恒安慰著這個女學生,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長官說的有道理,我在前線就沒怎么見到學生兵。”旁邊的傷兵聽出了齊恒的意思,咧開嘴幫了齊恒一句。

  其實齊恒原本的補充團有一大部分都是學生兵,但是幾場惡戰下來已經十不存一了,如果這個女學生的同學們也參加了部隊,那么情況應該不會像齊恒說的那樣樂觀。

  “那就好,”女學生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容,轉身幫齊恒倒了一杯水:“長官,喝水吧,辛苦你們了。”

  “我有沒有啊?”旁邊的傷兵看到了,有些嫉妒的說道。

  “你等一下啊,”女學生面帶微笑:“你們都有的。”

  傷兵這才半開玩笑的說起來:“我還以為你只給長官倒水呢。”

  齊恒扭頭瞥了傷兵一眼,還沒開口,路過的護士幫女學生說了一句:“人家小姑娘那是只給長得好看的大哥倒水,像你歪瓜裂棗的就應該自己倒,還欺負人家小姑娘。”

  “害”傷兵看了看齊恒,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擺出了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哈哈哈。”齊恒被逗樂了,笑起來抽的傷口疼,笑了兩聲趕忙停住。

  不過那個女學生聽了護士的話,臉上紅撲撲的,低著頭嘴里嘟囔著什么,似乎是在辯解,聲音很小,看起來反倒十分可愛。

  護士看到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壞笑了一下,拍了拍女學生低垂的腦袋:“怎么還不好意思了?昨天還偷偷給我說這個大哥挺好看的來著,現在人家醒過來了不好好聊聊?”

  “我沒有,我不是,姐你別瞎說…”女學生這下徹底羞紅了臉,擺著手連連否認,但眼神還是在偷偷看著齊恒的方向,似乎是在確認齊恒的反應。

  察覺到女學生的小動作,現在反倒輪到齊恒不好意思了,齊恒露出尷尬的微笑,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就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旁邊床位的傷兵很有眼色的側過了身子,假裝已經睡著了,但這樣夸張的演技反倒讓氣氛更加尷尬了起來。

  “都不好意思了?”護士看看這個,又看看哪個,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把情況搞得有點糟糕:“那你們先認識認識唄?自我介紹一下,嗯,那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這句像媒婆牽線的話,護士轉身溜走了,留下了尷尬的齊恒和女學生,女學生一直低著頭不敢抬起看齊恒,齊恒只好看著女學生的頭頂。

  “那個,你好,我叫齊恒,謝謝你照顧我。”齊恒想了想,總不能讓人家女孩子先開口吧,于是硬著頭皮打破了沉默。

  “我,我叫劉暄和。”聽到齊恒開口,女學生總算微微抬起了頭,用微若蚊呢的聲音回答道。

  “你是哪里人啊?是在徐州讀書嗎?”齊恒不得不努力尋找話題來打破尷尬。

  “呼呼”旁邊床的傷兵竟然打起了呼嚕,似乎想證明自己沒有聽齊恒他們說話,但是齊恒腦袋里浮現出了想把這家伙另一只手也卸下來的沖動。他感覺自己寧可獨自面對四個鬼子也不想在這樣尷尬的環境里待著了。

  “我家在北平,”劉暄和回答道,似乎是傷兵蹩腳的呼嚕聲逗樂了她,現在回答的聲音大了不少:“鬼子打北平的時候家里人都跑到了成都,我也應該去成都上學,但是報名了醫護隊,我就自己才來徐州了,可能時間不長還要回成都去。”

  “這樣啊,我家在江蘇,不過母親帶著妹妹們去了重慶,我父親是縣長,不能走,還留在家里,也不知道情況怎么樣了。”

  “長官你不是說還有個弟弟?”劉暄和還記得齊恒的話,好奇的問道。

  “那是林遠,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一個兄弟,我們兩家是世交,他小我兩歲,小時候總跟在我屁股后面冒鼻涕泡,哈哈。”

  話頭打開,劉暄和也露出了笑容,不再那么拘謹:“你還說他上了大學還哭鼻子呢?”

  “那是我上上次在上海的時候負了傷,被送到無錫養傷,我弟弟考上了國立清華大學,正好他們學校搬遷,他從北平去昆明,順路來看我。”齊恒回想起那時的情景,也笑了起來。

  “他還帶了一個女同學來,挺好看的,看起來和他關系不錯,他倆都不承認有什么關系,不過我看有戲,來的時候把我旁邊床位的兩個家伙羨慕的不行,”齊恒笑著說道:“只不過林遠哭了那一鼻子差不多把臉丟光了,哈哈哈。”

  “哈哈哈。”劉暄和也笑了起來,抬起了頭,她臉上紅暈還沒下去,還是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可愛。

  “長官,你上上次受傷是怎么回事?受傷不止一次了嗎?”劉暄和有些擔心。

  “上海一次,南京一次,這次是臺兒莊,命大,沒死。”齊恒有些自嘲的說道:“你叫我齊恒就好了,叫長官感覺怪怪的,我才二十歲啊。”

  “哇,原來你年紀也不大,不過既然比我大,我就叫你齊大哥吧。”劉暄和應道:“齊大哥可不可以給我講一講打鬼子的事情啊?”

  打開了話匣子,兩個人便不再拘謹,開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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