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恒躺在醫院,但臺兒莊內的激烈戰斗還未停歇。二連長上官有浩匆匆包了一下腦袋,帶著兩個負了輕傷但是不想躺醫院的老兵重新拎起槍跑去了三連的地盤。
三連此時正在待命,只要命令一下,他們隨時可以投入戰斗。
三連少尉代連長徐光輝看見上官有浩跑過來很不開心:一方面上官有浩軍銜比自己徐光輝高,徐光輝不好指揮;另一方面徐光輝這些三連的老兵并沒見過上官有浩打仗的樣子,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文弱書生參謀的位置上,自然沒有太多好感。
“長官好!”徐光輝諷刺的抬手隨意敬了個禮:“上官連長蒞臨我連,真是讓我們蓬蓽生輝啊!您看要不要進連部,去屋里坐坐?”
上官有浩哪里聽不出徐光輝話里有話,笑著回答道:“進屋就不必了,徐連長這連部連屋頂和門窗都沒有,還燒得像塊焦炭,看來條件很是艱苦嘛。”
“咱們是粗人,沒文化,不懂享受,有這就不錯了。”徐光輝說道:“再說咋們是上來打鬼子的,又不是來享受的。”
“徐連長,上官連長打仗可是有一手的,咱們連支援到二連的兩個班一個都沒回來。”三連三排代排長楊三陰陽怪氣的說道,支援出去的兩個班都是三排的人,作為排長楊三心疼的要死,嘴里自然也少了個把門的。
“你怎么說話呢?”跟著上官有浩來的二連一個老兵聽不下去了,來之前上官有浩安撫過他們不要說太多,但是現在楊三的話明顯有些過頭了。
徐光輝也感覺不妥,轉頭惡狠狠的瞪了楊三一眼:“你丫說什么呢!有你這樣說友軍的嗎?快給上官連長和二連的弟兄道歉!”
“對不起,我話過了。”楊三低頭道了歉,但是心里還是很不服氣。
“帶楊排長下去靜靜。”徐光輝示意兩個老兵把楊三帶遠點。
“當時指揮我們三連兩個班的是齊營長,不是上官連長,現在齊營長自己都重傷躺在醫院里,二連的兄弟們和鬼子玩命都快拼光了,倒是我們一直在后邊待命,”徐光輝環視了一周自己的部下:“老子把話放在這里,要是不服氣就殺比二連更多的鬼子,別在這里逼逼賴賴!老子最煩手里沒本事嘴里把不住門的!”
周圍的士兵們都不敢迎著徐光輝的目光,紛紛低下了頭。也是因為徐光輝變臉太快了,剛剛還在諷刺上官有浩,現在一下子轉頭開始兇自己人,搞得大家都有點不太能反應過來。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不過上官有浩打起了圓場:“沒事,徐連長別在意,自己的兄弟沒了誰都不好受,我明白的。”
“那上官連長打算怎么安排?”徐光輝適時地轉移了話題。
“徐連長你指揮你的連隊,一切照常,”上官有浩晃了晃手里的花機關:“你把我當普通士兵指揮好了,我就是想來多殺幾個鬼子給我的弟兄們報仇,不打算搶你的人。”
“這不太好吧?營長知道嗎?”徐光輝一愣,讓自己一個少尉指揮他這個中尉好像哪里有點怪怪的。
“我剛從醫院出來,就別再去打擾營長了吧,他傷的不輕,還在醫院養傷呢。”上官有浩湊到徐光輝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徐光輝這才明白,感情上官有浩是自己從醫院里溜出來的,這下他對上官有浩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觀。畢竟一個怕死的家伙不會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就又跑去往另一個死人堆里鉆,除非這人腦袋有問題。
不過,說起腦袋有問題,徐光輝看著上官有浩腦袋上的繃帶又陷入了沉思。
前線,喊殺聲、槍炮聲在臺兒莊城響成一片,大量的中國守軍官兵正端起步槍,揮舞著大刀冒著槍林彈雨沖入敵陣與鬼子拼殺。
很多官兵殺得渾身燥熱,光著膀子赤著腳就殺進了鬼子群里,刀光閃動,鮮血飛濺。有的鬼子剛剛舉起步槍,腦袋就打著旋飛到了地上;有的鬼子剛剛把刺刀刺進面前中國士兵的身體,自己就被兩把刺刀刺了個透亮;有的鬼子剛剛用槍托砸倒一個中國士兵,就被不知哪里飛來的子彈打成了漏勺…
“長官!前邊損失太大,王團長讓你們連加入戰斗,接替第30師176團三連進攻西關!”通信兵給苦等的徐光輝帶來了新的命令。
“全體集合!準備戰斗!”徐光輝抄起步槍,大聲喊道。
“徐連長用這個,”上官有浩遞給徐光輝一支駁殼槍,又囑咐了一句:“千萬別告訴營長。”
“好吧。”徐光輝接過手槍,不打算再頭疼上官有浩的去留了:“你保護好自己!”
“殺!”三連也沖了上去。
城里的戰斗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中國軍隊傷亡極為慘重,但他們死死拖住了城里的鬼子,讓日軍在29日攻克臺兒莊的企圖未能實現。但是日軍的陣地仍然在一點一點的擴大著…
大約早晨七點多,大約一個加強小隊的鬼子沿著城中后大路一路走來,越過姜橋抵達了陰溝崖,打算在這里與另一支從北門進城的鬼子小部隊會合。但兩支鬼子部隊匯合后遭到了防守此處的中國猛烈的打擊,不得不轉移進攻方向,沿著袁家巷繼續向西推進。
鬼子們不知道的是,一張中國守軍編織起來的大網正在袁家巷各個巷口悄悄展開。
袁家巷是一條無頭死巷,最西邊的巷子盡頭是一家叫做義豐恒的商號,南邊是大片的民房。日軍的炮擊和轟炸并沒有對這里的房屋造成太大的打擊,建筑物基本還保持著完整,還留著一條南北方向的窄巷,中國守軍的一個重機槍陣地就設在這里。
鬼子在中國官兵的驅趕下慌不擇路,一頭沖進了這個死亡之巷。“噠噠噠!”民二四重機槍噴吐出的火舌封鎖了巷口,手指粗的子彈驅趕著日軍士兵向巷子深處狂奔,但一堵厚實高大的磚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絕望的日軍士兵只得人擠人緊緊靠在磚墻上,用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去迎接飛來的子彈。灼熱的彈頭呼嘯著射出槍膛,擊中堆積在一起的日軍士兵,強大的動能撕裂了鬼子兵的身體,大片的血霧在空中彌漫開來,斷肢飛濺,狹窄的箱子里響起了一片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