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此言差矣,你乃水部正神之首,江海河瀆之水神,皆受星君調遣,下界現正在遭受水災,星君為何不查明緣由,而任由黎民蒼生受苦呢?”
敖丙死死拉著水德星君的手不放,言辭激烈的勸說道。
“華蓋星,天庭有明確規定,不同司職之間,不可隨意干涉,你莫不是想要干涉我水部之事?”水德星君瞪著敖丙,一聲怒哼,
“你若是對下界洪災有質疑,大可前去凌霄寶殿,親自面見玉帝,奏明清楚。你閑的無事在這多管閑事,本星君可沒你這般閑,還有要事要處理,恕不奉陪!”
水德星君說完,用力一甩衣袖,大怒離去。
敖丙看著離去的水德星君,面上神色不甘,這是對下界億萬黎民蒼生無辜遭殃的不甘,捏緊了拳頭,卻又不敢發作。
有封神榜和打神鞭的存在,他就算是太乙金仙,對水德星君,也無可奈何。
這件事,只能是去找玉帝稟明。
凌霄寶殿,當班值守的天兵上前稟告:“啟稟玉帝,華蓋星君敖丙在門外祈求見駕,說是有要事稟報。”
玉帝正在跟太白金星商議事情,聽到這話,兩人齊齊的“哦”了一聲。
“太白,你說華蓋星前來,所謂何事?”
玉帝輕捻著胡須,意味深長的問向太白金星。
“華蓋星自入封神臺,受封于封神榜以來,一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為天庭謀差,他能有何事?老臣一時猜測不透。”
太白金星略微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的道。
“宣他進來不就知道了。”玉帝笑了笑。
當班值守的天兵立刻出去,宣敖丙覲見。
敖丙入得凌霄寶殿,上前對玉帝叩拜。
這是他封神上天庭以來,第一次登上凌霄寶殿。
以他這種級別的神職,若是沒有特殊情況,基本是沒有登上凌霄寶殿的機會的。
“華蓋星,你有何事啟奏?”
玉帝正襟危坐,氣勢威嚴的問道。
“啟稟玉帝,下界九江五湖,不知為何,突發洪水澇災,小臣以為天庭水部有瀆職之嫌,應派遣天將,前往查清楚緣由,免得人間界遭難。”
敖丙跪在凌霄寶殿之上,聲音洪亮的道。
“哦?”玉帝聽到這話,不禁驚疑了一聲,轉過頭,和太白金星對視了一眼。
他和太白金星驚疑的不是洪水災害的事,而是在驚疑,敖丙為何會無緣無故知曉此事?
若說他偶然看到了一處江河發洪水,倒也說的過去。
可是九江五湖遍布人間界各處,若非刻意去查看,又怎能知道這些地方會同時發洪災呢?
敖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華蓋星,行司雨監察之職,好端端的為何會去查看下界九江五湖的情況呢?
莫非是四海龍王給他通的信?
玉帝和太白金星心中,都在暗暗犯疑。
雖說敖丙是東海龍宮三太子,但那是他前世封神之前的身份。一旦入了封神榜,便是受玉帝管轄的天庭正神,不再擁有其他的身份,前世身份,盡皆勾銷。
非工作職責必須,敖丙甚至都不能私下與四海龍王見面,否則就跟神仙私下凡間一樣的罪。
“華蓋星君,你是如何知曉此事的?”玉帝使了個眼色,太白金星心領神會,開口問向敖丙道。
“小臣是無意中察覺的。”敖丙沒料到玉帝不去管水災,反倒會先問自己為何得知,微微一愣,隨口捏了個幌子遮掩道。
“哼,是不是四海龍王告訴你的?”玉帝輕哼了一聲,似笑非笑的看著敖丙道。
“陛下,萬萬沒有,小臣自入天庭冊封以來,從未與四海龍王有過接觸。”敖丙一聽玉帝這話,似有問罪之意,頓時驚慌的辯解道。
“呵呵,朕只是隨口一問,華蓋星君不必心慌,起來說話吧。”
玉帝見狀,假意笑了笑,示意敖丙站起身來。
敖丙謝了恩,這才敢站起身來。
“說起來,華蓋星君自入群星部以來,竟從未回過東海故地,對天庭的忠心著實可鑒。”玉帝從寶座之上站了起來,走到敖丙身前,拍了拍敖丙的肩膀,微微笑的道。
“華蓋星君的盡職之心,天庭有誰不知。”
太白金星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陪著笑臉的道。
敖丙倒有些尷尬了起來,不知道這二人是何用意,只得連連低頭謝恩。
“不若這樣吧,朕下一道旨意,親賜華蓋星君回東海一趟,與東海龍宮敘敘舊,畢竟,那里是你的故地,是你出身之處,敖廣終歸是你的父王。”
玉帝背負著雙手,圍著敖丙轉了一圈,走到他正面,盯著他道。
“陛下…”
敖丙大驚,膝下一軟,又再次跪倒在地,“這等恩德,敖丙不敢受。”
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敖丙還是知道的。
玉帝無緣無故賜自己這等恩德,誰知道說的是不是反話,敖丙嚇得額頭汗珠都滲出來了。
“華蓋星君莫急,玉帝還另有旨意呢,你一并聽完了再謝恩不遲。”
太白金星已經看出了玉帝的用意,笑里藏刀般的對敖丙道。
敖丙一愣,抬頭看向玉帝。
“朕前日下旨,令四海龍王在人間界大興洪澇旱災,現如今九江五湖均已有了動靜,唯獨四海遲遲未動。朕想讓華蓋星君親自去一趟東海,替朕看看是否敖廣身體抱恙的緣故,導致朕的旨意未能施行。”
玉帝背轉身,面朝著寶座,背對著敖丙,語氣中透著一股冰冷之意。
饒是敖丙已經突破到了太乙金仙境,聽到這番話,仍然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后背冒冷汗。
“陛…陛下…”敖丙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人間界大興洪澇旱災,竟然是玉帝的旨意?
而且,聽這意思,父王以及另外三海,竟有抗旨之意?
他想要問問玉帝,為何要下這種旨意。
不過話才剛出口,便被太白金星給冷冷喝斷:“華蓋星,玉帝陛下旨意已下,還不快領旨謝恩?莫非是想要抗旨不遵!”
這一聲冷喝,猶如當頭棒喝,令敖丙頭腦“嗡”的一聲,發懵發顫。
“敖…敖丙不敢。”敖丙根本不敢再多言,聲音都發抖了。
他此時終于明白了,原來玉帝根本不是要讓自己回東海與父王母后相聚,而是讓自己前去督促四海執行玉帝旨意。
之所以派他去,無非是想告誡敖廣,他兒子在天庭,若想要抗旨,就先拿他敖丙動刀,再誅滅四海龍宮!
“華蓋星,你可得記住,你只有一個時辰的期限,過了時辰若是無法回旨,惹了天威,你就自食其果吧。”
太白金星提醒著如行尸走肉般,渾渾噩噩離開凌霄寶殿的敖丙,語氣中滿是冷笑之意。
敖丙面色煞白,步履如同千斤重。
“哼,這些龍族,可真不讓朕省心!”
眼看敖丙離開了凌霄寶殿,玉帝這才轉過身,一聲冷哼,眉宇間帶著一絲怒意。
“可終究還是陛下棋高一招,讓敖丙去東海龍宮傳旨,這一招敲山震虎,只怕足以令四海龍宮齊齊震驚動容。”
太白金星諂笑著,奉承著玉帝道,“敖丙有封神榜束縛,根本不敢違抗陛下旨意。”
“就怕敖廣那個老泥鰍一意孤行,執意抗旨。若是他四海不大興風浪,僅憑九江五湖,對人間界造成的災禍,終究有限啊。”玉帝微微皺眉道。
“有敖丙這枚棋子在手,敖廣又焉是陛下的敵手,這一次,四海龍王注定一敗涂地,呵呵呵。”太白金星樂呵呵的拍著馬屁。
玉帝聽著很是受用,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錢塘關。
一名身穿灰衣,長發青須的老者,手拄著一柄奇怪的長劍,行走在官道之上。
他赤著雙腳,一路踩踏著石塊,枯枝,甚至是荊棘,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飽經風霜洗禮的面龐之上,古井不波。
衣衫雖然襤褸,但眸子中的神采,卻顯得極為精神。
他在用心感受著這個世間的一切。
數千年了,他已有數千年,未曾踏上過這片土地了。
錢塘江潮水泛濫,整個錢塘關都遭受罹難。
雖然不知道為何,一夜之間,錢塘關的洪水悉數退去,可道路兩旁,沿途的集鎮,都還保留著被洪水摧殘的景象。
不過所幸洪水退去的尚早,錢塘關雖受到一定的創傷,但生機并未被磨滅。
老人一路所過之處,時而幫助鄉民筑牢籬笆莊,時而幫忙添磚加瓦,重新加固農舍房屋。鄉民團結一心,上下齊心協力,重整家園。
臉上雖然帶著疲態,沾染著泥巴,但他們的眼中,卻流露出希望的異彩。
幾個小孩站在門口啼哭,不知道為何,迎向老人的目光后,啼哭之聲竟然止住了。
老人深邃的目光,就猶如一道暖陽,照亮了被洪水侵蝕的田野鄉間。
大禹一路行來,沒有動用過任何法力,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這讓他可以最直接的感受著世間的平凡,就如同仙逆。
“原來這就是化凡,這就是凡人的生活,凡人的存在么?”
大禹看著眼前即將到達的錢塘關城樓,口中喃喃自語,
“從前,我心系人族,為人族生死存亡而四處奔波,追逐洪水猛獸,治理山川河流。卻不曾想,那些最平凡,在我眼中最需要幫助的人族,居然能靠著自己的力量,走到了這一步。”
“原來化凡之后,才能知道,凡人的不平凡之處。”
大禹在路旁找了個石塊坐下,看向前方畫梁雕棟的錢塘關城樓,語氣欣慰,身上氣息節節攀升,就像一灣沉睡的泉眼,開始蘇醒噴發,法力不斷積蓄,突破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