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先是一愣,隨后頓時跳了起來,紛紛大叫道:“不好了,大帥被拐跑,追啊回來啊!萬一他被四不像給駝到羅剎國去就糟糕了啊!”一個個立即翻身上馬追了過去,期間還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萬沒想到英明神武的大元帥張孝武,殺人如麻的鬼將,今天馬失前蹄被麋鹿給拐帶跑了。
其實麋鹿跑得不如馬快,只是冬天在雪地上跑的時候,麋鹿比馬毛長肉多抗凍。
張孝武大喊著“吁吁吁”,可惜這匹來自于羅剎的麋鹿聽不懂漢話,只能聽得懂羅剎語,也不知停下來,它便越跑越快。
安安不明所以,還以為阿爺像平日一樣抱著她騎馬,興奮地喊道:“駕!駕!駕!”張孝武心中哭笑不得,暗道一聲大意魯莽了。他緊緊地握著麋鹿后背上的鞍子,準備尋找一個松軟的雪堆跳下去,同時護住安安,免得小家伙受傷。然而很是倒霉的是,周遭都是砂石之地,露在白雪外面的尖尖的石頭看上去如此嚇人,若是這么跳下去,半條命也沒了。
不過這麋鹿跑了一會兒,大概發現自太累了,便慢慢緩下腳步來,然后慢悠悠地走了起來,這古怪的脾氣倒是非常像羅剎人。張孝武勒著韁繩之后,麋鹿停了下來,他跳了下來,牽著繩子坐在一旁。這麋鹿也不傷人,只是穿著粗氣,然后居然趴在地上休息起來,一點也不為自己剛剛犯下的過錯懺悔。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厲害啊?”張孝武沒好氣地說,“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安安高興跑過去摸著麋鹿肚子,叫道:“暖和,緩和。”麋鹿大概是很喜歡這個小孩,打了個嚏之后繼續躺著,慵懶的像是葛優大爺一樣。可能對于動物來說,小孩能夠給它們帶來安全感,就像人類看到小貓小狗小老虎小狐貍一樣,動物對于幼崽也有著天生的喜愛。
張孝武擔心著畜生傷害安安,但好在麋鹿很享受安安小手的撫摸,張孝武心中大罵:“小畜生,老子的女兒可不能服侍你。”忽然,麋鹿抬起頭望向旁邊,張孝武也同時聽到一旁嘎吱嘎吱的聲音。他擔心野獸出現,立即拔出腰刀轉身望去,只見一顆歪脖樹上吊著一個寒酸的書生。
上吊?自殺?
張孝武當然不能坐視此人自殺,便將手中腰刀甩了過去,那腰刀準確無誤地砍中了繩子,書生從歪脖樹上掉了下來,掉在雪叢上。
張孝武抱著安安走了過去,麋鹿竟然乖乖地站起來跟在他們身后,還親昵地用角蹭蹭他的手臂。張孝武笑罵道:“你這畜生倒是有眼力見,我準備吃你的肉了,讓你嚇著我們父女二人。”他順手撿起了腰刀,插回刀鞘內,這才轉身看看那地上的尋死書生。
那書生坐在地上,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死,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我…我…我…死…死…死斗死…死…死不成啊!我…我…我怎么這…這…這么倒霉!”
原來這書生是個結巴,看到自己自殺失敗,心態崩潰了。
張孝武道:“你是結巴別說話,點頭或搖頭就是。”
那書生點頭。
張孝武問道:“你會寫字?”
那書生有點頭。
張孝武道:“那用枯枝在地上回答我,為什么要自殺,不要給我寫雅文,給我寫百字文。”
那書生找了個樹枝,在雪地上寫道:“吾遭大冤,身敗名裂,生不如死,恩人開恩,將刀借給我。”
“放屁!再大的冤屈也不能作踐自己,你的生命是你阿娘阿爺給的,是他們讓你死的嗎?”張孝武質問道。
書生聽了,哭得更加傷心了。
此時雷文騫等人策馬趕了過來,馬蹄聲陣陣,將樹上的積雪給震了下來。張孝武反應迅速,抱著安安跳到一旁,麋鹿也狡猾地跑到他們身旁,而積雪卻砸在書生的臉上頭上身上,一時之間積雪差點把他埋了起來。安安看了他狼狽的模樣笑得在張孝武懷里亂鉆,麋鹿也搖晃著腦袋,似乎很開心看到這位狼狽的人。
張孝武拍拍女兒的屁股,道:“別亂動,掉地上摔著你。”他看了一眼麋鹿,心說這畜生居然會嘲笑人類,看來這妖精留不得…
“阿爺阿爺,他像雪人。”安安拍著手指著書生笑道。
張孝武也笑起來,此時雷文騫等人跑過來關切道:“大人,您沒事吧?”
“大人,可嚇死我們了。”
“大人,您怎么讓這畜生停下來的?”
張孝武白了他們一眼,道:“我沒事。”
祁遠山道:“大人,讓我宰了這畜生。”
張孝武盯著麋鹿看了看,麋鹿討好地用鹿角蹭了蹭他,便心軟了,說道:“不用,留著吧,以后餓了的時候還能吃肉。”
“倒也是。”
那書生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是大…大…大…”
張孝武道:“我是當官的,你沒猜錯。你說說,你有什么冤屈,我未必會幫你洗脫,但是至少在你死前,也有一兩個人不冤枉你,免得你到死還被所有人誤會。”
書生聽了,哭得更是厲害了,不過哭了一會兒便覺得自己應該寫出自己的冤屈,于是便在雪地上開始寫了起來。其實這樁冤案倒也并不稀奇,這書生叫做蔡鈺,是一個秀才,正準備參加大德六年十月的科舉大考,算得上是春風得意。只是此人小時候頑皮,學鄰居結巴,沒想到學了幾天之后,自己成了結巴,于是一直到現在還是結巴。
這蔡鈺為了方便學習讀書,便從清華縣城搬到了鄉下舅舅家,準備閉關苦讀。舅舅家在院美村,算是一處安靜的村落,依山傍水人杰地靈,村中歷史上也曾出過童生和秀才數人,但卻沒有一個中舉的。
蔡鈺的到來,讓這座小村都好奇起來,一些村里的村姑見了他都忍不住多看兩眼,更是有不少婦人頻頻向他暗送秋波,只是蔡鈺一心讀書,再加上本身便是結巴,不愿與人說話,給人一種高傲的感覺。尤其是鄰居家的小寡婦唐氏,給他拋了幾次媚眼,他竟然認為唐氏有眼疾,氣得唐氏差點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