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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二十年前的恩怨

  圍捕司馬四方的行動實際上雷聲大雨點小,因為四方根本沒有反抗,銀衣衛的到來之后他束手就擒,只是在將他壓接出來的時候,他蔑笑著望著張孝武說:“你會把我放出來的,你不能殺我。”

  張孝武吐了一口吐沫,撇嘴道:“哦?你這么自信,我要是不放你呢?”

  四方笑了:“不,你會的。”

  張孝武揮手道:“給我押下去。”

  倪爾春問:“少保大人,將他押去哪里,是天牢,還是…”

  張孝武稍一猶豫,冷冷地說道:“銀衣衛地牢,立即審訊。”

  四方道:“你們也不用費盡心思審了,你想問什么,我都告訴你,但我不想說的,你問也白問。”

  倪爾春冷笑:“死到臨頭還嘴硬,通常你這樣嘴硬的人,到了地牢都會哭著喊著求饒。”

  王敬之始終站在張孝武的身后,此時他才從陰影中走出來,嘆了口氣道:“對,四方沒有痛覺,不知疼痛。”

  四方笑道:“我就知道,你回來了。”

  王敬之道:“四方,你太讓我失望了。”

  四方道:“是啊,我不不計算,卻漏算了自己人,如果不是金衣衛的人拼死追查北地坊爆炸案,麗陽侯也不會提前一天下手,卻給了他們翻盤的機會。我沒想到他們工作如此認真,只抓到一點線索,便追根究底,我的徒弟果然繼承了我的習慣,追查我來也認認真真。”

  王敬之道:“所以,你是真的謀反了?你一直在策劃謀反?”

  四方道:“不是一直在策劃,我只用了半年時間。”

  張孝武道:“玉帥,將他帶到地牢吧。”

  眾人將四方押回銀衣衛衙門,雖然銀衣衛地牢衙門沒有督查院的天牢那樣堅深,但刑具卻不逞多讓,該有的刑具一一全都,不該有的刑拘也不少。甚至張孝武都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刑具,甚至有點不寒而栗的感覺。

  王敬之解釋說,四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不好酒,不好色,不好吃,不好玩,只喜歡工作,還沒有痛覺,的確任何刑法對他都沒有用處。金衣衛也有自己的刑房,金衣衛的所有刑具,四方都會實現用一次,但所有刑具對他都毫無辦法,換做其他人早就死了不知幾遍了。

  “我不是沒有痛覺,我是沒有觸覺,也沒有嗅覺,沒有味覺。”四方淡然地說到自己,搖了搖頭。

  張孝武不相信他的話,讓人嚴刑拷打,然而四方居然閉著眼睛睡著了,皮開肉綻之下,四方坦然自若地睡了一覺,醒來之后發現自己的傷口被人包扎好了。

  倪爾春用針刷刷了自己一下,疼得滿臉冒汗哇哇大叫,眾人憋著不敢笑,哪有人這么楞的,用刑具試一試疼不疼。倪爾春道:“少保,這廝——果然不知疼痛。”

  王敬之一臉無奈道:“你應該信我,否則便不會受傷了。”

  “他奶奶的,這是一種什么病?”張孝武無奈地道。

  四方打了一個哈欠,慢悠悠地說道:“小時候我總是挨打,總是挨揍總是挨欺負,因為我沒阿爺,阿娘還是一個暗娼,于是所有人都能侮辱我。終于有一天,有一個老酒鬼跟我說,他認識一個人,他能幫讓我從此之后不知疼痛,任何人打我,我都無動于衷。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他的建議,便跟著老酒鬼去見了那人。那是一個獨眼的年輕道人,他問我原因,我告訴他我被打怕了,我要讓所有人都怕我。于是他就給我喝了一杯酒,我只喝了半杯,便醉倒昏迷了。然后當我醒來便發現自己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同時我也再也沒有見到他,甚至老酒鬼也消失不見了。

  不過,從那之后,我便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疼,因為我感覺不到接觸,我也不知道酸甜苦辣,美食美酒于我來說毫無干系。從那時開始,他們再也打不過我,我被打斷了腿,也能拼著斷腿追著打他們。”

  講到這里,他面帶微笑,童年的生活是凄苦的,但也是快樂的,是悲傷的,但也是留戀的,那時候的他因為無懼疼痛而打遍整個大福坊,甚至其他坊城的孩子也不敢招惹他。但很快,他的臉上便掛上了后悔與悲傷,他嘆了口氣道:“我以為我這樣的勇士會很快樂,我以為我打遍了大福坊就會使最厲害的人,直到我十四歲那年遇到了她。”

  “她是誰?”

  “如意坊香音閣的賈姑娘。”

  王敬之恍然大悟道:“她是不是寧王的香妃?”

  張孝武道:“這和寧王有關系嗎?寧王是二十年前的事兒了。”

  王敬之道:“寧王獨寵香妃,而據說當年太乾帝見到香妃也…也被迷住了。”他尷尬一笑:“當年我的師傅做金衣衛玉帥,他可能知道更多關于寧王和太乾帝以及香妃之間的內幕,他不允許我們談及此事。”

  四方臉上掛著甜蜜的回憶道:“有一次我和幾個人去香音閣,正巧遇到有人酒后鬧事,那些混人非要調戲賈姑娘。我仗義出手趕走了他們,救下了賈姑娘,我對她一見傾心,還和她成為了朋友。我每天花錢去和賈姑娘相會,然后她會把錢還給我,并且告訴我她不收我的錢。我們談天說地,我們談古論今,因為她學識淵博,我便每日讀書至深夜。后來她和我約定,如果我考中了舉人,她便自己贖身出來嫁給我。于是我更加努力,最終我考中了舉人,成為北地坊第一名舉人。”

  王敬之道:“原來你考中舉人,是為了一個女人。”

  四方苦笑道:“就在我考中舉人那天晚上,我去香音閣找她,我們私定終身,我們住在一張床上,她準備將自己的清白之身交給我。然而我忽然發現,因為我喪失了一切感覺,但也喪失了作為男人的能力。那一刻我看到她失望的眼睛,我嚎啕大哭,我跑到了龍河邊,便要投河自盡結束自己的生命。”

王敬之道:“所以我在水邊救  了你,而你當時剛剛考中舉人,便是因為如此?”

  四方道:“對。”

  王敬之怒道:“那你就更不應該危害金衣衛。”

  四方繼續說道:“玉帥,當年我得知你是金衣衛密探時,我立即意識到,如果我能夠通過金衣衛找到老酒鬼或者獨眼道人,我就能夠讓他幫我恢復身體,我就能夠重新取得賈姑娘的好感。你不知道一個喪失感覺的人,對于希望的渴求是多么強烈。”

  王敬之平復了情緒,才說道:“所以在你加入金衣衛之后,便夜以繼日地工作,目的是為了找到他們?”

  四方點頭道:“對,我必須找到他們,我不想再做行尸走肉了,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煩惱。”

  張孝武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毫無感覺,那種痛苦當真是不寒而栗,也許哪天自己被人扎了一刀而不自覺,一直到血流干了,死了都不自知。

  王敬之繼續問道:“四方,那你為何要謀反?金衣衛可以幫你找到他們,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三十年,普天之下,沒有金衣衛找不到的人。”

  四方搖頭道:“你錯了,我的確找不到他們,金衣衛也找不到他們,我找了他們二十年,一無所獲——但是有人卻知道他們在哪里,我在半年前才知道,他有獨眼道人的下落。”

  王敬之立即問道:“是誰?”

  “麗陽侯。”

  “吳棟。”

  “對,是他。”

  “所以你才被他要挾,必須參與謀反?”王敬之忙道。

  四方依舊搖頭道:“不,我不是被他要挾,他沒膽子要挾我,而且他也不不知道我的疾病。金衣衛安插在麗陽侯身邊的密探告訴我,麗陽侯在嶺南的時候曾經得罪了一個人,那人讓麗陽侯變得毫無感覺,后來麗陽侯苦苦哀求跪地求饒,那人原諒了他,給他吃了一劑藥之后,吳棟才恢復身體。麗陽侯喝醉酒后當此事當笑話講述給下屬,而密探也當笑話將給別人,最終被我得知。我這才大驚失色,那人正是我苦苦尋找的人,也許他就是獨眼道人。”

  說到這里,他神色激動起來,隨后頓了一會兒,平復了自己激動的情緒才繼續說:“所以我獨自找到麗陽侯,威脅讓他幫我找到那個人,可麗陽侯說,圣漢律規定士族不得離開領地,他不能離開龍都。即便他能找到那人,但那人也未必會幫我。我問為什么,他說因為那人是寧王的四大護法之一云護法,是朝廷追捕的欽犯。我便查閱了寧王案,從中得知當年寧王有四大護法分別是風火雷云,其中火護法與寧王一同被處斬,風護法、雷護法和云護法不知所蹤。四大護法中,火護法負責替寧王辦事,風護法負責傳遞消息,雷護法負責看守寶庫,云護法貼身保護寧王,同時云護法也是一個用毒高手,他能防止有人給寧王下毒。我懷疑云護法就是幫助我的那個獨眼道士。麗陽侯說,云護法一直這么多年來躲避金衣衛的追殺,他的妻子兒女都死在金衣衛手中,他絕對不會幫助金衣衛的人。”

  張孝武忽然打斷了四方的話,問道:“你說的是寧王寶庫?你知不知道寧王寶藏的消息?”

  “知道。”

  一旁的王敬之道:“其實,這么多年來,金衣衛一直在追查寧王寶藏的下落,也在尋找寧王寶藏的下落。風護法、雷護法和云護法武藝高強,定然不甘心做一個普通人,而我喬裝成為江湖俠客,便是為了打聽出他們的下落,最終找到寧王寶藏。只可惜,這么多年來,我始終一無所獲。”

  張孝武卻想到了藤山派的滕掌門,他曾經猜測滕掌門就是寧王的護法,守護寧王寶藏的人,看來是時候求證他是否是雷護法了。

  王敬之繼續詢問道:“既然麗陽侯說云護法絕對不會幫助金衣衛,那你為什么還要幫他謀反?”

  四方道:“吳棟派人去了嶺南尋找云護法,云護法帶回來一封信,信里直說了兩句話,第一句話是老酒鬼已經病死了,第二句話是帶著皇上的腦袋換解藥。”

  “皇上的腦袋?你瘋了?所以你才參與謀反?你知不知道,這有可能是一個圈套?”王敬之恨鐵不成鋼道,“你什么時候,你司馬四方什么時候這么沒有智慧了?”

  四方哀嘆道:“你是正常人,自然理解不了我的痛楚,我的痛楚就是這么多年來,身體地外界毫無感覺,你知道我的心情嗎?你知道我的急切嗎?你知道我這樣的一個人,對希望是多么的渴望嗎?有一個人給了我希望,哪怕只是一點點希望,我都要毫不猶豫地抓住——而且,我要殺了皇上不知是為了用他的腦袋換解藥,還因為他的阿爺太乾帝殺了我最愛的女人。”

  張孝武道:“你說的是香妃?”

  四方立即說道:“不,她是賈姑娘,不是別人的香妃,是我的賈姑娘。”

  張孝武撇嘴笑了笑,沒糾正他的執著,畢竟在四方的心中賈姑娘永遠是賈姑娘,而不是香妃,更不是別人的女人。倒是一旁的王敬之也捶胸頓足道:“是我不了解你,是我不了解你啊,如果我早點知道你的這些煩惱,何至于——何至于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啊。”

  “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我計劃好的。”四方道,“包括騙取你的信任,包括成為銀衣衛的副帥,都是我精心策劃,步步為營的結果。你不欠我的,反倒是我欠你的,只可惜這輩子我不能換給你了,下輩子吧。”

  張孝武道:“你該恨的人是寧王,是寧王搶了你的女人,而不是太乾帝,更是與陛下無關。”

  四方忽然咬牙切齒道:“可是你知道嗎?寧王雖然好色如命,可卻并未辜負他的任何一個女人,賈姑娘雖然被他娶進了寧王府,卻受到寧王的寵愛。我雖然傷心難過,卻也并不嫉妒,畢竟賈姑娘能有一個好的歸宿,自然是好的。可是太乾帝有一次來到寧王府做客,酒醉之下強行拉著獻物的賈姑娘入懷中調戲侮辱了她,太乾帝這條老狗,他在眾人面前侮辱了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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